这个时候，就是这些乡社吏自己不嘀咕，回去也要被家里嘀咕。

只是处理这两篇密奏，就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时辰了。廊庑外的司厨已经将做好的膳食递了进来。

但他们又没办法识别哪些自耕农是原先的豪强，索性就全部土地都征来分了。

再然后就是按照特殊人员分。比如家中有入护田队的，就先分，还分好田。而在分田斗争中涌现的积极者，也先分，也分好田。

当然，也有一些乡社吏们看重泰山军给的机会，也愿意让别人先分。

而这些族人们也不收仆隶，在标准上就是自耕农。

范常将巡查组的汇报总结成文，密奏给了张冲。

一摞胡麻饼，一盘羊肉。都是张冲爱吃的。

好像到这里，事情不得不回到了一个尴尬情况。

在目前来说，也就是事业的初期，为了更广泛的动员和争取穷困黔首，在作风上要大刀阔斧，甚至要用暴力去发动。

那就是官字两张口，你要让下面的口吃到，就得先喂饱上面那张口。

张冲看到这里，原先心里的气也就消了。

你就说这么一个情况，能不中饱私囊，多吃多占吗？

此时的他怒火中烧。

在张冲看来，不同时期的手段是不同的。

情况是这样的。

焦用一开始还单纯以为这就是个人之间的仇杀，但很快他在具体了解后，就知道压根不是这么一回事。

因为这一次分田行动涉及的范围太广，原先的分田吏是不够用的，所以在破豪强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吸纳了很多当地人。

因为这次分田主要针对的就是河北各地的大豪强，大世家。这些人可不止是有田地，各色财富积累简直就是堆积如山。

为了尽快批复这批密奏，张冲直接边咬饼，边继续阅。

所以就通过各种手段，原先的地头的那些肥田、牲口都陆续落在了这些当地分田吏的手上。

原先政策上是说，这一次分田只是对于豪强来分，拥有土地的自耕农就不分。

但这样下去没人愿意再做这位置啊，不得以，上面的泰山军们也就默许了基层乡社吏多吃多占的事实了。

这篇文主要说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基层分田过程中的贪腐问题。

但在必要时候，这种过激又需要转向温和，斗争也要转向团结。这个经验是张冲在经营莱芜的时候，实践出来的。

到这里，张冲对自己写的那篇座右铭“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有了更深的理解。

他很快就将这事想清楚，然后就找来了六位门下商议。

这些人经营河北数代，人情网络密集，谁也不知道会认识哪些人，这些人又在现在的泰山军处在什么位置。

于是，在后面的分田、分物上退出了。

但一连几次分，都没他的份。而那些黔首们见这些乡社吏们没分东西，也完全不会主动提及。

但张冲不信这个邪。

既然分田的主旨之一就是通过土地分配进行里社黔首的动员和确定泰山军的基本盘。

于是，越来越多的乡社吏主动退出了职位，就想当个黔首。

但这些能被派到地方扶政的，先不论能力如何，但有一个算一个都是随泰山军走到现在的，忠心听命自不在话下。

但现在呢，这些郡县主官却选择了更为激进的分田方式，那就是全部土地都分。这肯定是和政事堂的政策精神背道而驰的。

要是在四五年前，张冲刚来这的那会。要是看到下面阳奉阴违，他早就办了这些郡吏了。

你政策不是说自耕农不分田嘛，那我也可以是自耕农。

他们在看到昔日的主家倒了后，纷纷开始屠杀这些豪强子弟和家眷。而各地方的分田吏们呢？也不阻止，甚至还支持。

还有就是按照户口均等分。统一括地，统一分地。这也是用的最多的分配方式。

以乡里仇杀，必然会导致杀之不绝，冤冤相报，血仇数世。这并不利于泰山军对乡里的整合。

而这个顺序是不能反的。就像对豪强们，是不能和平团结的，必须要有斗争有团结，而且是先斗争，再团结。

正是因为各种例外情况太多，也就成了基层贪腐的机会。

一种是按照身份分。那就是这土地原先是谁种的，伱是哪家的佃户、徒隶，那这地就分给谁。

而当这些消息灵通的世家都知道后，立马就利用了政策的漏洞，试图逃过这次分田。

但等他看到下面的奏疏后，张冲嘴里的饼都不嚼了。

焦用这人张冲知道，是从河济地区成长起来的分田吏。作风亲民，爱民，亲临做事，连续两年被评为特异，上上。

但这就是实际工作的真实情况。任何先定的政策都不可能不多不少地恰好应用。所有执行者都要用他们自己的经验和智慧去判断现实情感，因而做出权变。

一般来说，各地主官根据形势采用的方法都不同，但一般都是以下几种。

章武县内主持分田事务的分田吏们普遍都是从河济地区划分来的。

这偏密奏并不是河北哪个具体的主官上的，而是张冲派下去的巡查。

所谓不破不立，不矫枉不能过正，只有通过坚决的斗争，才能激发广大黔首的斗争热情。他们才会有胆子，有信心跟着泰山军一起斗豪强。

等到打倒了当地豪强地头，就会将分田的任务就给这人。而这人呢就会找一帮自己相熟的去做这事。

焦用在他给渤海太守的上表中就讲了这么一个情况。那就是下面的人比焦用更要极端。

原来当条文刚出了政事堂，下放到各部后，那些河北各地的豪强世家们就知道消息了。

更不用说，随着后续政事堂编纂的《各县分田若干问题》下发到他们手里，他们都学习了附在里面的那篇《分田论》。

但很快，张冲在看到下一封密奏后，对刚刚的想法又产生了怀疑。

为何这么说呢？

而等到外部局势有了稳定后，就需要一定程度上缓和一下。

因为章武地区人多地少，即便是将全县的田土平分给所有人，这些人还是没办法养活自己。

你说那些过激手段的郡县吏们是故意要和政事堂对着干？不，实际的结果恰恰是，他们领会到了政策的原则和精髓，然后根据现实情况来权变。

很快，一份由张冲亲拟的《对分田过程中出现若干问题之指示》就送出了前殿。

这份代表着张冲意志的文表很快就会传到各郡守的案头。

而这一次，张冲不仅要分地，还要清扫混入队伍中的坏分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