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疑是一颗可怕的种子,一旦嫌隙产生,它就在缝隙中肆意发芽。
我想开始着手调查这一切。可这竟然比我想象的要难得多。
首先,便是我看似光鲜,确实揠苗助长似的空降来的,还未来得及培植自己的心腹,手下均为母亲,楚家和尹家所安插,并无一可信之人。
再者,我卧榻之上睡得就是算计着我的尹家掌门,一举一动无一不受监视,敌暗我明,我如何又敢轻信他人,轻举妄动?
其次……便是单凭着梦里那些模糊的印象,想找一个人,实在是太难。我既不知道他的名字,又不记不得他的样子,寻起来不吝于大海捞针。在寻人的过程中还要避免打草惊蛇,更是难入登天。
况且,我一直想不通,如果他真的如梦境一般爱我,那他为什么不来找我呢?
我不由得胡思乱想……难道已经被尹家和楚家害死了?!
猜忌可以活生生把人逼到风声鹤唳的境界。
有几次我清晨醒来,看着身边酣睡的尹妃色,她乌亮的青丝洒满枕头,隐约露出了她柔嫩的脖颈,都克制不住自己想要掐死她的欲望。千般思绪涌入我脑中,只觉得心乱如麻。
尹妃色生日那天,我陪她回了中学母校,在那里捐了一座图书馆。
在礼堂做完演讲后,我婉拒了校长一起用午餐的邀请,在掌声中独自走入斑驳的旧花园。难得有独自散心的机会,我揉了揉太阳穴,试图理清这错综复杂的关系,不知不觉,就越走越远。
自从学校扩建后,这片乐土渐渐荒凉,踩着一片绵软的树叶走入那片静谧的林地,阳光透过枝杈斑驳地散落一地,那画面,宛如残破的胶片,宛如泛黄的记忆。
我对着虚空伸出手。
一个穿着雪白校服衬衫的男孩子正站在对面看着我,矜持中略带羞涩地说,“那么,这就算是约会了么?”
我看见我的手穿过他蓬松的咖啡色头发,我看见我的嘴唇印在他光洁的额头。
我看见他身后的树干上,铭刻这一小行英文——
“ilovey”。
我伸出手,抚摸着那一小行字迹,凹凸不平的手感告诉我那不是幻觉。
我却是在这里,为了某人,刻下一行字。
穿过花园,走过废弃的篮球场。
阳光下,我看见一群男孩在烈日下飞扬的汗水,我看见那个男孩子投入一个帅气的三分球后挑衅而骄傲地冲着我笑,我看见中场休息时,年轻的我把他扯入卫生间,与他疯狂地撕咬,拥吻,弄肿他的嘴唇。
然后,我听见我自己的坏笑:“我射得准不准,你今晚就知道。”
大概是太阳太好,我不忍心眨眼,就怕这样一眨,他们就消失掉。
那是年轻的我,和年轻的他。
心中忽然难以抑制地泛出一股酸气,他,那么美好的他,难道只是我的幻想吗?
就在摸到温热的篮球架子的时候,我忽然疲惫地将头靠在上面。我仿佛还能嗅到他汗水的气息。他怎么可能是幻觉?怎么可能?
亲吻过的嘴唇,触碰过的睫毛,牵过的手,走过的路。
记忆洪流忽然倾泻而下。
我看见化妆间里,那个穿着洋装的“少女”,我看见舞台上,翩翩而舞的美人鱼,我看见,年少的我痴迷地看着“她”,却又不想让“她”发现,我看见我偶然地发现“她”真实的性别,我看见“她”惊慌的脸,我看见我因为盛怒而扭曲的面孔。
我看见一根又一根的香烟,我看见失眠的我独自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我看见我们排练时彼此故作疏离而又偷偷交汇的眼神,我看见最后一幕中,美人鱼俯身吻我时,泪水打湿了我的睫毛,我看见我忽然坐了起来,丝毫不顾及剧本和演出,抱住他带着假发的头颅,缠绵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