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那般直直的走了出去，司机把一辆宾利车开了过来，车门打开，陈愈在一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也上了车。
李香凝则是坐在了副驾驶。
“邹老板带来了一个小后生啊！”
“这小后生不得了，自从李小龙、程龙、李联洁之后，他好多年没带人来这吃饭了！”
“难道是嘉禾准备再次朝电影业发展了吗？”
“好像叫陈愈！”
“……”
无数翠华餐厅的老主顾在那窃窃私语着，陈愈显然不知道邹文淮带他到这来吃饭，究竟代表着什么意义。
“这家店，是我来香江后，赚的第一笔钱开的！”
邹文淮坐进车后，看陈愈脸上的表情，微微解释了下。
“……”
陈愈这才耸了耸肩，难怪这么多人认识他，出入跟自家厨房似的，这么随便。
“不要惊讶！”
“其实很多老港人都喜欢开饭店，元龙、阿发他们，都有酒楼，只不过我这餐厅开的最早，当时很多剧组停了活，都会来我店里吃上几顿，一来二去，生意倒是挺好！”
邹文淮的眼眸中满是追忆，陈愈在一旁听着，他能够想象到当初邹老爷子叱咤风云的样子。
“但是，总归只是一个小地方啊……我们也想去内地，但压根进入不了！”
“所以，只好往美国发展了！”
邹文淮摇了摇头，镜片后的眼神有些浑浊：“但归根结底还是外乡人，肤色也不同，那帮美国佬怎么可能帮我们？赚了钱时都好说，赚不了钱了，连振藩都能给他们卖命！”
振藩就是李小龙，他的原名是李振藩。
“哎！”
邹文淮摇了摇头，朝着陈愈看了眼，也不知是场面话，还是心里话：“要是香江早30年回归大陆，香江电影何至于沦落至此？”
陈愈有些沉默，这话他听得怎么这么耳熟？
好像，获得香终身成就奖时老爷子说过？
香江的电影，事实上出现了无数的经典，但很多经典的电影，却是亏钱的。
因为香江的地方限制，导致了他再牛逼，票房也达不到一个量级，这样，片商就赚不到钱……你赚不到钱，怎么能形成一个良性的循环？
一开始70年代的港片，成本都很低，但眼下如果还是小成本电影的话，压根没有市场可言。
好莱坞商业大片的冲击，实在是来势汹汹。
这样此消彼长，香江的影业压根发展不起来，因为成本实在是太高了。
如果早30年回归，那大陆的市场，将是香江电影的狂欢，这跟内地的经济无关，70年代华夏内地电影市场也是破亿的量级，因为人多。
一人一块钱，一千万都很轻松。
而且香江电影在内地卖得好的话，电影院等等，也都会相应得到增长，还有政策……这对于华夏整体电影的提升，无疑都是很帮助的。
邹文淮惆怅的就是这个，眼下显然是晚了，因为华夏内地自身的电影业发展已经相当蓬勃。
而且非常良性！
赚了钱，才能拍好电影；好电影，票房就会很高，电影质量就会更上一层楼。
但香江的电影，永远是不可能有这样的盛世了。
因为他们的机遇，已经失去。
一步输，步步输，无数的香江影业都已经开始跟内地展开合作，因为这块蛋糕实在是诱人。
陈愈静静的听着，内心其实也是相当唏嘘。
如果早30年，香江电影进入内地，华夏电影未尝不可以和好莱坞一争长短。
现在，显然是迟了。
“我最大的遗憾，是内地电影市场开放迟了点，若是早10年、15年，我便有机会看到华夏电影的飞黄腾达！”
“我自己做时看不到那日，希望，后继有人，可以有这一天！”
邹文淮拍了拍陈愈的大腿，幽幽笑道：“人老了，就喜欢说点过去，愈仔你不要嫌我啰嗦啊！”
这时汽车正好经过一家电影院，邹文淮指着不远处的一栋大厦：“这原本是嘉禾的产业，不过入不敷出，就卖给了李超人的和记黄埔了，不过院线还保留着！”
“这是嘉禾在香江开的第一家电影院！”
时代嘉禾！
真的是一个时代的缩影。
陈愈看到了大厦上挂的一个标牌，这电影院一看就有些年数了，牌子看上去有些陈旧。
“邹生，向前看！”
“我们不是没有机会，如果这一次合作真成功的话，嘉禾依旧可以起来！”
陈愈说着安慰的话，邹文淮哈哈一笑：“那就借你吉言啦！”
“李桉那边，我尽量吧！”
“等我消息！”
这老爷子当年能说服李小龙、程龙、许冠桦这些人，自身本就拥有一些人格上的魅力。
陈愈不怀疑他的实力，而嘉禾要复兴，老爷子肯定得自己最后再出一分力。
就是可惜的是，现在他形单影只，当初得力的左右手罗维和何冠昌，已经去世；这两人也是嘉禾崛起的肱股之臣！
“邹生，香凝姐，下次见！”
陈愈下了车，朝着邹文淮、李香凝挥着手；邹文淮原本想下车送他进酒店，被陈愈给制止了。
“走吧！”
窗玻璃升上，邹文淮瞥了眼走进酒店的陈愈身影，眼神中露出了一抹深意。
这是嘉禾的最后一舞。
他这辈子没做过什么错误的决断，希望这一次，能复制当初李小龙、许冠桦、程龙几个的成功。
当年嘉禾在走投无路之下，迎来了李小龙；而这一次，老天有眼，又送来了一个。
天不亡嘉禾。
就像当年一样。
“如果没有李小龙，也许三十年前，‘嘉禾’这个名字就早消失掉了。”
90年代邹文淮发出过这样的慨叹；而今，他觉得，嘉禾的名字，可能还得延续下去！
但这一次，他准备彻底的交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