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王绾连声道:“老臣不敢,老臣只是……只是……”
胡亥笑眯眯的道:“君父,丞相只是每日来政事堂遛个弯儿,然后指使大家把所有的公务全都交给儿臣来处理,罢、了!”
“老臣没……”没有。
王绾下意识想要反驳,胡亥指着自己堆积如山的案几,道:“君父,儿臣不敢扯谎,您看看,这都是官员们堆积而来的文书,司农的、司理的、司行的,就连膳房的菜牌子,都要儿臣去誊抄二十……不,二百遍呐!”
官员们的脸色一瞬的蜡黄,一个个摇摇欲坠。
嬴政走过去,随手拿起一本文书,啪扔在地上,随后又拿起一本文数,啪扔在地上。
啪!!
第三次拿起一本书,直接扔在王绾身上,幽幽的道:“你们是否觉得,朕即皇帝位以来,太过和善了?”
嬴政成为秦王以来,南征北战,成为皇帝以来,最主要的当务之急便是安抚六国遗民,因此最近的手段温和了不少,以至于很多人滋润起来,便忘了当年的嬴政,是个甚么模样。
“老臣不敢!”王绾和官员们跪了一地,频频磕头。
胡亥“呜——”的一声,说风就是雨的还哽咽了起来,擦着本就没有的眼泪,道:“君父,儿臣处理一些公务,本也没甚么,但儿臣心里头十足委屈,并非替自己委屈,而是替陛下觉得不值得。儿臣分明是必陛下亲自放在政事堂来的,但有些人,不将儿臣放在眼中,不就是不将陛下放在眼中么?儿臣想到这里,心窍难过,眼睛便泛酸的厉害,是替陛下觉得难过。”
官员们震惊,怎么是陛下把小公子放在政事堂?他们不知情啊!
王绾心头狂跳不止,到了眼下这种地步,他也不是个初入朝堂的青瓜蛋子了,总算是明白了,这怕是胡亥的谋算,一切都是圈套!
胡亥进入政事堂之后,便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旁人将自己的工作交给他,他也不反抗,把自己的案几摞的高高的,大家还嘲笑胡亥没骨头,不敢反抗,其实胡亥就是想要做出挨欺负的样子。
如今胡亥案几上的文书,便是铁证,旁人根本抵赖不掉。
嬴政也不是无意间遛弯过来的,是有目的而来,明显是在配合胡亥。
王绾想的没错,嬴政的确是在配合胡亥的,那日在燕饮大殿,胡亥与嬴政说悄悄话,请了一个恩典,这个恩典便是让嬴政来一趟政事堂,给自己撑腰。
一旦嬴政出面,整个朝廷都会知晓,嬴政宠爱新认的义子,为了新义子而打压了王绾,这是一个风向标,从此之后,朝廷之中便有了新人牵制王绾。
王绾眼眸转动,知晓自己不能辩解,干脆磕头道:“老臣知罪!老臣知罪!还请陛下责罚,老臣只是一时糊涂,但老臣忠心耿耿,对陛下忠心耿耿,对大秦忠心耿耿,还请陛下明鉴啊!”
嬴政幽幽的道:“朕知晓你的忠心,但多余之事,便不要做了。”
他说着,摆摆手,道:“丞相私德有损,责令闭门思过,带下去。”
这责罚不轻不重,也没说思过多久,王绾心头乱颤,道:“谢陛下,老臣领罚!”
其他官员跪在地上,一个也不敢开口,瑟瑟发抖的以头抢地,眼睁睁看着王绾被带了下去。
王绾离开政事堂,身后有跫音传来,回头一看,竟是胡亥。
胡亥笑道:“丞相,慢走啊,回家好好歇息。”
王绾咬牙切齿的道:“你以为自己能得意到几时?朝堂的得宠失宠,向来都似雷雨一般,来的也快,去的也快。”
胡亥道:“丞相,你还没明白么?”
王绾眯眼不说话。
胡亥继续道:“陛下不是宠爱我,是借着我的手来打压你。”
“不可能!”王绾道:“陛下是信任我的!”
胡亥道:“该说你是聪敏,还是糊涂?你以为幼公子去世,长公子建功立业,李斯的势力受损,你便可以在朝廷中独大么?陛下本就是在利用新派与旧派的势力,来调和朝廷罢了,一碗水端平而已。如今李斯的势力不如从前,你觉得自己可以占到甚么便宜?这碗水偏了,陛下难道不会自己调整么?”
王绾嘴唇哆嗦了两下,胡亥又道:“你和该庆幸,这个朝廷上有李斯与你作对,若是李斯没了,你也便没了用武之地。丞相,你要明白你自己只是碗里的水,而并非端碗的人,搞清楚自己的地位才好,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说罢,摆摆手,扬长而去。
胡亥美滋滋的往回走,便见到路上有人在等自己,是扶苏。
胡亥迎上去,甜甜的道:“哥哥,你甚么时候回来的?”
扶苏笑道:“正好看到你教训王绾的场面。”
胡亥道:“那我刁钻的模样,岂不是都被哥哥看去了?”
【对你滤镜极深的扶苏】
【觉得你刁钻的很可爱的扶苏】
【“弟控”扶苏】
扶苏一脸宠溺,道:“亥儿如何会刁钻,分明是聪敏,哥哥还担心王绾会欺辱了你去,没想到你如此机灵。”
胡亥拍着胸脯,自豪的道:“那是,我可不吃亏。”
扶苏道:“只是一点子,你为何不找哥哥出头,哥哥也能为你出头。”
【吃醋的扶苏】
【觉得你依赖嬴政更多的扶苏】
胡亥偷笑,便宜哥哥吃便宜爸爸的醋了!
胡亥搂住他的胳膊,撒娇道:“当然要君父出面了,这等子做坏人的事情,怎么能叫我哥哥出面,我哥哥是神仙般的人物儿,做好事比较好看。”
“所以这等子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便让朕来做?”一道声音插进来,吓了胡亥一跳。
嬴政脚步很轻,在胡亥黏糊糊撒娇之时,悄无声息的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