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许大夫年纪大了自然不会有什么花头,二来他的医术也好想来挣得也多,三来嘛,我这嫁过去就能白捡个大孙子养老,多划算。”
她见福娘没话说,还以为是被自己震慑到,哪想身后传来响动,一回头,玉娘就看见她大孙子站在窗外神情复杂的望着自己,手里还捏着两张药方。
玉娘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在上辈子社死的场面经过多少回了,别说许济之这么个娃娃,就是许大夫在现场,她也……也……也能若无其事。
这会子扬起笑脸,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走上前道:“这是许大夫开的药方么?”
许济之或许也从未见过这样厚脸皮的女子,再板着的脸也破了防,想说话又憋了回去,低着头再三才从喉咙里勉强挤出一声,“嗯。”
他爷爷担心李妈妈会添改方子,乱了药性,索性在书房写了药方就直接让他送来,没想到才到门口就听见了石破天惊的一段话来。
玉娘接过纸张,叠成四四方方的模样掷向身后头闷声偷笑的小混蛋,快别笑了,以为压低了声音别人就听不见么。
她干咳着自己走了出去,只当自己没听见屋里的笑声,转移话题道:“我妈妈的病症许大夫是怎么说的?严重吗?从昨天起妈妈就病在床上茶饭也吃不进去,看着实在吓人。”
许济之面色更古怪了,刚想说话,却见刘妈站在院墙拐角朝玉娘大声嚷嚷,“五姐,许大夫已经开了方子,妈妈让鲁嫂子去药铺买药,这诊金药钱现等着你去称呢。”
这是正经大事,刘妈催得紧,玉娘也不好再和许济之闲聊,急忙忙就往书房里走去,只是心底对他刚刚的神情有些疑惑,先压在心里不提。
看过两人,许大夫的诊金倒是一如既往的便宜,只花了二百文,只是买药的钱就贵多了。
福娘那一堆还好说,不过只是些红枣枸杞、白术当归,买上十天喝的也才几十文,可李妈妈那药方上什么人参肉桂,灵芝燕窝,直看得玉娘心惊肉跳。
她捂着药方苦笑道:“我的菩萨佛祖,这样的东西,就是四姐在时,恐怕我们也吃不起呀。”
怪不得说穷人生不起病,随便一个病就能拖垮一个家庭。
李家在眼下已经不算穷了,纵使没了四姐,还有房舍首饰,仆妇和丫头。可饶是这样,也撑不起李妈妈的几幅药钱。
只是人命大如天,再俭省也得去买。
玉娘一边抽着气,一边将前日郑婆子带来的那二十两银子拿手帕包了交给鲁婶。
郑重交代她道:“婶子这回买药别去生药铺子了,那里药材不过是给咱们平民老百姓吃的,东西寻常,就是人参也不过几年龄。这回要救命,得买好药,干脆去县前大街那的孙记药铺去买。”
“那里临着衙门,你去了再提一提大姐夫,掌柜的就是不折卖也不会往贵了坑人。”玉娘又叮嘱了一句,能在县衙那的黄金地段买房开铺子,玉娘相信做掌柜的会是个聪明人。
站在院门口,望着鲁婶远去的背影,玉娘心里的急迫感越发明显,全家的家当不过才三十五两四钱五十三文,现下将将出去了一半,若是李妈妈的病没法速愈,就是她再能节省也只剩下梳拢出门这条路了。
出路,出路究竟在哪呢!
第9章 药方
玉娘倚靠着木门苦思冥想,忽然间就被眼前冒出的头颅吓了一跳,差点就要躲到门后拿门栓了,听见熟悉的笑才发现原来是宋家小七。
玉娘握拳狠捶了她一下,“坏丫头,你吓了我一大跳。”
小七比玉娘个子矮些,脚下又穿着她娘亲自纳的红绸如意千层底,走起路来不仔细听还真听不见脚步声。
她笑嘻嘻的仰着头道:“你又发什么愣,难道还有什么烦心的?才刚我娘还夸你哩,说了不得,李家五姑娘当起家来了,以后怕是就你来撑门户。”
“这有什么好的,又不是都成了我的私房,家里人吃马嚼,算得人头疼。”玉娘自不会和她说起钱财的事,只是谈算账的苦处。
“这倒是,”小七信了她的话,也皱眉苦恼道:“我也最恨算账了,乱七八糟的还不能错个一点半点,偏生我娘逼着我学,三天两头的拿着账本簿子让我打算盘珠子。”
那一连串的数字,算得她脑袋都快晕了。
玉娘戳了戳她鼓起的腮帮子,恨其不争道:“宋妈也是为了你好,你是她亲生女儿,将来宋家还不是交到你手里,现下不学着算账,难不成你还想娶个管家帮你忙不成。”
小七闻言就抱上了玉娘的腰,笑道:“要别人干什么,我娶了你不就成了,咱们百花十街上独你算盘珠子打得最快,我娘都说你是管家的一把好手,要不然干脆就嫁到我家去好了,新嫁娘回门才走几步路。”
“去去去,人还没我高,想得倒挺美。”玉娘扒拉开搂的死紧的胳膊,没好气的教训人。
“怎么,你看不上我家,难不成你也想找个官帽子?”小七皱起鼻头怀疑道:“该不会四姐真攀上了县丞老爷了吧?”
???
玉娘有些震惊,这事小七又是打哪里知道的,不是只传出了四姐跳槽的消息么。
小七得意叉着腰,“这还用猜吗,你不知道,黑鸨子把荣娘换院的事传得满大街都听说了,怕不是和尚姑子们也听了一耳朵。她既然换院,大家自然都想知道为什么,那天县丞老爷请客参宴的人也不少,可不就知道了。”
话说到这里,小七忽然扭捏起来,眼神往下飘忽支支吾吾道:“就连我娘都让我过来打听打听,她说十街上都传遍了,想让我问问……那个……这个……李妈妈是怎么教的,连县丞老爷都迷上你家姑娘了。”
许是知道这话问的唐突,她连忙解释道:“这是我娘让我问的,不是我想问的。我也知道这肯定是你家的秘法,她抠门惯了,空着手就想套白狼,哪有这么轻易就把压箱底的本事往外传的,至少也得百金吧。”
玉娘一听就想笑,好家伙,这都已经传出她们家有秘法了,真够能猜的。有真有什么秘法,何苦她现在还为了银钱的事情烦心。
等等——
玉娘突然顿住了身子,和小七再三确认道:“你是说,满十街的人都在猜李妈妈有什么能攀上贵人的法子?”
“嗯,可不是,不止咱们花街,连码头那的散户恐怕都在猜呢,你想想,你家大姐做了主薄家张衙内的妾,你家四姐又做了县丞老爷的身边人,清平县拢共戴官帽子的才几个呀,都快被一网打尽了。”
是呀,玉娘也不禁点着头赞同,这样一看确实如此。
玉娘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这年头官老爷的地位,那可是县丞老爷啊。寻常百姓别说见面了,怕是听都不曾听说过他的名姓。
托郑婆子宣传的福,四姐赴的是县丞老爷的宴席这事,恐怕大半个县城都知道了,能和县丞这两字搭上边,在别人眼里就是了不起的大人物了。
更别说在县丞宴席上闹事,这可不是不相干的人能做出来的,再想想大姐的婚事,谁不觉得李家女厉害。
可怎么就她家姑娘出众呢,娇娘荣娘不也是买来的么,和其他姑娘能有什么不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