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得肥胖的猫官也跟着喵一声。
隋玉回头看一眼,余光掠过茶舍,她又补充一句:“阿水,让大壮把茶舍的门打开散味,之后留个人守着,别让鸡群跑进去了。”
“娘,你去哪儿?你等等我。”小崽听到声大声喊。
隋玉没看见他,循着声判断,这小子八成是在遛他的金麦穗。
“我下地干活,你忙你的,忙完了再去找我。”她高声喊一句,快步走了。
地里的积雪融化,日照不强,唯有风大,湿润的地面吹出了一层硬痂,硬痂下面,土壤还是湿润的。骆驼蹄子踩碎了风干的土层,湿润的泥土翻了出来,隋玉一路走过去,闻了一路的腐土味,那是腐了一冬的草叶和草茎的味道。
跨过河,风里的味道又变了,二黑和丁全在地里翻土,混着粪肥的泥土翻了起来,味道不是很好闻。隋玉在地头站了站,她拄着铁锹下地,一锹挖下去,有了肥力的土壤多了油亮之色。她持锹拨开结块的土,捡根软塌塌的豆杆扒了扒,满意地看见一条小蚯蚓。
贫瘠的土壤不仅养不活庄稼,还遭蚯蚓的嫌弃,有蚯蚓的地方,土壤才算肥沃。
隋玉丢掉豆杆,她拍了拍手上的土,走到靠近河流的地边拿锹铲土。
丁全在不远处看见了,他大步走来,说:“主子,要做什么你吩咐我们,地里的活儿累人,你这样铲下去,只消半天,你手上就要磨出满手的水泡。”
隋玉这才想起来,她带缠手用的布条了。
“没事,我有自己的打算,你们忙你们的去。”隋玉掏出布条缠手。
丁全看了一阵,纠正她铲地的姿势和握锹的长短,这才离开继续去翻地。
二月刚过半,天气还冷,尤其是夜里,睡觉盖两床芦花褥子,上面还要搭层狼皮褥子,这时候把地挖开,藏在土壤里的虫卵能冻死。
一柱香的功夫过去,隋玉身上有了热意,她直起腰歇了歇,抬着脖子看看飞过的大雁,又弯下身子,踩着铁锹继续铲土。
猫官溜达着过来了,隋玉丢下铁锹坐过去撸撸猫,她解开衣襟,呼哧呼哧喘着气。
“还是你舒坦,万事不愁,吃得油光水滑,连耗子都不逮了吧?”隋玉抱着胖猫放腿上,听它呼噜呼噜出气,她突然想到猫官算是一只老猫了。
“我想想,阿水出生的时候,你应该就来我们家了,那时候你已经是个成年猫,一岁还是两岁?算下来你比阿水还大,难怪今年不见你溜进城去拐带母猫。”
猫官喵一声,它晃了晃尾巴。
隋玉脱下小袄叠起来放地上,她把猫官放上去,说:“你睡觉,我还要干活。”
脱下笨重的芦花袄子,隋玉轻松多了,她拿起锹又来劲了,一弯腰,脚一踩,手一抬,再一抛,一锹土撂出去了,她觉得自己的动作完美极了。
等小崽牵着金麦穗找来,隋玉已经铲出二尺长一尺宽的平地,她也热出一身毛毛汗,浑身松快极了。
人还是要干活才有精神啊。
“娘,你要种麦子吗?”小崽走过去,说:“我来铲,你去歇着。”
隋玉没推辞,还真把铁锹递他手里了。
“今天上午学堂不开课?”她问。
“老夫子犯了咳疾,他让阿水姑姑给我们布置课业,不过阿水姑姑上午有事忙,她让我们下午再去学堂。”
“老夫子犯了咳疾?严重吗?他可去看大夫了?等你爹回来,让他再进城一趟去请个大夫过来。”
正说着,河东边的路上响起蹄声,是顾大郎带着大夫过来了,后面还跟着赵西平。
赵西平先回去一趟,过了小半个时辰才又过来,他从隋玉手里接过铁锹,看了看,循着她铲土的深浅继续干活。
“陈老的身体如何?”隋玉问。
“你去穿上袄子,他就是晌午坐在墙根下晒太阳晒热了,脱了羊皮袄又受寒才犯了咳疾。没大碍,大夫在他手上扎了几针,嘱咐他多走一走动一动,几副苦汤子下肚就能好大半。”
隋玉“噢”一声,她赶走酣睡的猫官,抖了抖泥渣和草屑又穿上。
“我们猫官十三四岁了,是只老猫了。”隋玉说,“看它这身形,还真看不出老态。”
“老了,加上今年,它有三年没往城里跑了。”赵西平麻利地铲土,这对隋玉和小崽来说是个苦力活,在他手里,铁锹挥得像个赶羊鞭。
“你铲这个做什么?”他问。
“下种,育棉花苗。”
“什么?”
“我让从关外买来的五个男奴在河下游挖淤泥,打算用淤泥做块地,淤泥晒个几天,点坑丢棉花种。”隋玉解释。
赵西平没听懂,他又思索一遍她说的话,还是没理出头绪。
“现在种庄稼还是有点早,我们种麦种豆都是在三月底,就是天暖的早,也是在三月中旬。”他提醒。
“我晓得,不过我有办法。”
赵西平偏头看她几眼,见她已经打定了主意,只能劝道:“那你留些种子,别一下子都糟蹋干净了,这次种死了,过一个多月还能再试……”
隋玉不等他说完,扬起巴掌就要打他的狗嘴,“你给我呸几声,说的什么晦气话。”
赵西平背过身躲开巴掌,仍坚持自己的种地经验:“你要不别插手了,我来给你种。”
“我要是放心交给你种,我早跟着商队去长安了。”隋玉哼道,“老实干活,少叽叽歪歪的。”
她还哼,赵西平还想哼呢,这人真是个不听劝的,不撞南墙不回头。
两块地挖好也到晌午了,一家三口扛着铁锹抱着猫,领着小马过河往回走。
头一茬的棉花种子不算多,六担淤泥就够了,奴仆挑淤泥的时候,隋玉寸步不离地跟着,十二桶淤泥倒在地里,她亲手用盖房刮泥的泥板把带着腥味的淤泥推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