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小孩跑进城,远远就看见堵在城门口的人。
“让让,别挡着路。不要摸马,它脾气不好,真会踹人的。”秦文山带着族弟护着马,待挤出一条道,他牵着马先跑了。
“哇!好白的马!”小崽惊呼,“它身上的毛都是白的哎,真好看啊。”
“你娘会不会也给你买匹白马回来?”花妞眼睛放光,她盯着神气十足的高头大马走不动道。
提及隋玉,小崽立马回神,他踮脚往散开的人群里看一眼,又加快脚步迎上去。
“哎——”秦文山回过头,他拽着马问:“那小孩?扎羊角辫的小孩,你是不是玉掌柜的儿子?”
小崽扭头看他一眼,高兴地大声说:“对,我是玉掌柜的小孩,我娘是不是在后面?”
“没有,她明年才回来,她让我给你捎个话。你爹在不在客舍?你跟我回去,你娘还托我给你捎了东西回来。”
小崽脸上的笑没了,他像是听到什么可怕的消息,脸上惶惶然,呆呆地看看说话的人,又看看城门口的商队。
马挣扎着要走,秦文山拖不住它,只得跟着马走。他边走边回头,嘱咐大壮和花妞:“你俩也是玉掌柜家的吧?看好那小孩,我先去客舍了。”
花妞回神,她走到小崽旁边搂住他的肩膀,安抚说:“你娘带出关的货太多了,肯定是今年卖不完,她才要在关外过冬。”
“他肯定是骗我的,我不相信。”小崽执拗地继续往城门口走,说:“我娘不会骗我,她跟我说麦黄了就回来。”
“这不是事绊住脚了嘛。”花妞忙跟上,她帮主子解释说:“你娘这可不算骗你,她回不来就托人捎信回来了。”
小崽不听,他跑了起来。
城门口,秦氏商队的人交了进城的钱都进来了,后面跟着的是一队胡商,守城官正在查胡商的货。
小崽踮脚往门洞里看一眼,除了骆驼都是人,他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站在不碍事的墙根下等着。
“这不是玉掌柜家的小掌柜嘛,都长这么大了?”走在商队后面的镖师余光看见张望的孩子,他思索几瞬,走过去问:“你怎么在这儿?等你娘啊?”
小崽点头,“我娘是不是在后面?”
“没有,她还在大宛国,也可能在疏勒国,今年是回不来了。”说着,他见小孩眼圈红了,眨眼的功夫,那双大眼睛里沁出一包泪。
“你哭什么?想你娘了?她明年就回来了。”镖师讪讪的,“你可别哭,跟我走吧,我记得你娘托人给你捎回来一箱子好东西。”
花妞拽了下小崽,他甩脱胳膊,抹掉眼泪,不吭不声地靠墙站着。
正在数人头的守城官注意到这边的动静,黄安成大步走过来,他看小崽一眼,又皱眉看向镖师。
“我可没欺负他。”镖师立马解释,“你认识这小孩?也是,他爹是千户,你应当是认识的。那你就看着他,别让他跑出城了,我走了。”
“这是怎么了?”黄安成问。
“小崽他娘托人捎话回来,她今年回不来,明年再回来。”花妞代为回答,“然后他就哭了,他想他娘了。”
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小崽哭得越发厉害,他蹲了下去,头埋膝盖上呜呜叫。
黄安成看了眼已经拐去城北的商队,他顾不上询问妻女的行踪,俯身下去抱起哭得打鸣的小孩,无奈地说:“哭什么,你娘又不是不回来了,她在关外发财,你跟你爹好好在家待着。”
说罢,他打发大壮去校场寻赵西平。
小崽跟黄安成不熟,待缓过那阵伤心劲,他就挣扎着要下来。
“你在这儿待着,你爹待会儿过来。”黄安成交代,“我还要忙,你有事喊我。”
小崽点头,他带着哭腔说:“谢谢你。”
黄安成轻笑,他拍拍小孩的头,继续去忙了。
“那是赵千户的儿子?”接替黄安成数人头的守城官问,“这小孩怎么跑这儿来了?他哭什么?”
“他娘托人捎话,说今年不回明年回。”黄安成解释。
“那弟妹跟侄女也是明年回?还是她们不跟玉掌柜同行?”守城官问,“弟妹给你捎信了吗?”
黄安成不知道,要不是看见小崽哭他去问一嘴,他压根不知道这回事。
“她也是明年回。”他略过同僚的后一个问题,肯定地说:“她必定跟玉掌柜同行,她俩是同进同出,分不开的。”
又一个商队进城了,蹄声和驼铃声压下说话的声音,黄安成走过去数人头和牲畜的个数,就势岔开之前的话。
三个商队陆陆续续都进城了,城门口空旷下来,除了赶集出城的农人,再无其他人。
小崽失望地收回目光,这才注意到身后多了个身影。
“爹,我娘说她今年不回来了。”他哭唧唧地嚷嚷。
赵西平已经从大壮口中知道了,他伸手抹掉孩子脸上的眼泪,说:“今年不回来,明年肯定回来。”
“她答应我麦黄了就回来。”
“明年麦子也会黄。”赵西平俯身抱起儿子,他跟黄安成颔首道谢,之后抱着孩子离开。
“我快抱不动你了,沉得像个石碾子。”他打岔说起其他。
小崽枕在他的肩膀上不吭声。
“你都五岁了,还哭哭赖赖的,以后可不能笑话阿宁哭鼻子,你也是个哭包。”赵西平继续说。
“五岁也还小。”小崽抽鼻子,“我还小,我想我娘。”
“你娘也想你,要是能回来,她肯定就回来了。”赵西平轻叹一声,说:“她为了接下来的两三年在家陪我们,这趟出关带的货太多了,肯定不好卖,没卖完就亏了,所以只能在关外多待一冬。我跟你保证,明年麦黄了,她一定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