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小崽听见说话声了,他又开始敲门。
“他一直不肯开口喊我。”隋玉捂住眼睛,有些哽咽道:“小崽还是跟我生疏了。”
“过两天就熟了。”赵西平拉她往出走,说:“我让他喊。”
“别,别逼他,我又不是明天就走了,我能等。”隋玉赶忙阻止他。
门开了,小崽仰头望着爹娘,他犹豫着伸出手,牵住赵西平的手。
隋玉轻轻吁口气,说:“阿水呢?小崽去找阿水,还有阿羌和花妞,大壮去哪儿了?我请你们吃桑果。”
阿羌和花妞从灶房跑出来,阿水和大壮在外面看甘大甘二挖坑栽桑树,隋玉从灶房拎走一壶开水,牵着小崽带着一帮小孩回屋。
桑果晒的时候落了灰,隋玉倒水将桑果干冲泡开,水沾到桑果立即变色,阿水惊呼一声,她趴桌上认真盯着。
“嫂嫂,水能喝吗?”阿水问。
“能,你去拿一摞碗过来,我给你们一人泡一碗。”隋玉捻一颗桑果喂给小崽,她也抓两个嚼,剩下的让阿羌她们自己拿着吃。
估摸着舌头染上色了,隋玉吐舌给小崽看,“你的舌头也变色了,你吐出来看看。”
“我的舌头也变紫了,像狗舌头。”大壮扯着舌头含糊不清地说。
大黑狗的舌头上有紫色的胎记,大壮就认为狗舌头是紫色的。
小崽看看其他人的舌头,他也吐出舌头垂眼看,又看看隋玉,他嘻笑一声,又抓三颗桑果喂嘴里嚼。
这下不仅舌头是紫的,牙也成了紫色。
隋玉这时拿出挂满蚕籽的布,十个蚕茧只有七个破壳出蛾,下了两张布的蚕籽,她用剪子剪成五份,说:“明年春天的时候,今天种下的四棵桑树发芽了,你们就把蚕籽夹胳肢窝里捂着,捂出小蚕,蚕吃桑叶,你们吃桑果,蚕长大了就会结这样的茧子,这个茧子能卖好多钱呢。”
小崽一听,他拿走最大的一块布。
吃了桑果还有板栗,隋玉让赵西平提个火炉子过来,她用剪子剪破板栗壳再放在炉边烤,烤熟了总是先喂给小崽。
小崽欢喜极了,依偎在隋玉怀里不挪步,出门撒尿还要牵着隋玉一起出门。
第205章 小犟种
天色近晚,赵西平带人从千户所的房子里搬来一张木床,客舍的主人院还剩一间空房,搬张床进去就能住人。
趁着隋玉不在,赵母狠狠捶老三一拳,她压着声音说:“你媳妇抛下孩子出门做生意,你就不拦一拦?去年回去过年,你连个屁都不放一个。”
赵西平不作声,懒得啰嗦,任打任捶。
“你家还缺钱?你让她出去做卖命的行当?”赵父粗声训斥,“你们才过几年安稳日子?老实点不行?你去跟她说,往后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哪也不准去了。”
赵西平垂眼思索,臊眉拉眼地说:“要说你去说。”
“咋?你还怕她不成?”赵父瞪眼。
“家里的钱都是她赚的,我的俸禄还不够她交缗钱……”赵西平欲言又止。
赵父哑声。
“爹,你去找隋玉说。”赵西平试探,他怎么感觉他爹娘似乎还有些怵隋玉?以前要是有意见,这老两口估计会背着他跟隋玉念叨。
赵父不接腔,他早看明白了,老三这个家,拿主意的是隋玉,前年惹人家不高兴,去年压根不提接他们二老过来过年。如今她挣大钱了,他越发不敢惹,就怕惹得儿子儿媳吵架,到时候隋玉再带着孩子跑了,这个家也就完了。
“她像是能听我们话的人?”赵母没好气,“你们成亲多少年了?加上成亲和今年这次,就登过三次婆家门,她心里记仇着呢。”
这个赵西平心里也明白。
“爹,吃饭。”小崽跑进院子喊。
赵父和赵母立马止声,赵西平落了清净,他拍拍手上的灰往外走,跨出门了又转身进来,他叮嘱说:“爹,娘,你们过来就好吃好喝好玩,别的事不插手,我跟隋玉的事,我们心里有数。”
“我们在她面前什么都没说。”赵母立即出声表明清白。
“那就行。”赵西平再次踏出门,院子里已经没有小崽的身影了,隔壁厨院里闹哄哄的。
“那年我重伤,你让人捎话说我死了,隋玉得知消息差点要殉情,要不是隋良盯得紧,我这个家可就没了,更不会有小崽。”赵西平此时才提这事,他再次告诫老爹老娘:“你俩可不能在小崽面前说有的没的,比如教他哭闹或是装病留下隋玉,要是因为孩子闹出什么糟心事,我往后就不回去了。小崽要是出什么事,我跟隋玉都活不了。”
赵母被震住,“殉情”这个字对她来说是陌生的,她很是理解不了,真会有这种事?
“不说,我们又哑又聋,什么都不听不说。”赵父无力地摆手。
走进厨院,赵母看见站在檐下抱着孩子的女人,她像是不认识一般盯着。
隋玉穿着一席直筒白裙,上着毛绒绒的灰兔皮袄,头发编成一股麻花辫拢在胸前,素净着一张脸站在火把旁,火光映亮半张脸,她低着头满目温柔地望着怀里的孩子。
小崽吐着紫舌头冲客商卖弄,客商要来拽他舌头,他又咯咯笑着埋进他娘怀里。
隋玉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抬头看见赵西平站在院子里目光深深地望着她,她脸上的笑顿了片刻,面上微微有些发烫,她垂下头理了理头发,又极快抬头嗔他一眼。
赵母看在眼里,她有些相信老三的话了。
人到齐了,三十多个人分坐四桌,刚好坐满一个饭堂,每桌摆着一大盆羊肉萝卜汤。羊肉是下雪后赵西平安排隋良买回来的,一整只羊宰杀后埋在雪堆里冻着,只等隋玉回来了就进锅炖。
人都落座,赵西平从外面搬来一罐桑酒,隋良用桶提来一桶碗,他在前面摆碗,赵西平跟在后面舀酒倒酒。
甘大甘二他们安静了下来,看看女主子,目光又移向男主子倒酒的动作上。
酒香溢满整间屋,澄红的酒液盛在黑陶碗里如血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