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北走,风里的油烟气越重,黑沉沉的荒野地,在映着月色的河边,亮起星星点点的光,是客舍里点燃了火把。
隋玉领着阿水在路边等着,听到蹄声渐近,她出声提醒:“眼睛睁大点,别踩着我了。”
赵西平翻身从骆驼背上蹦下来,调侃道:“隋老板,听说又来个大生意啊。”
隋玉笑了。
赵西平大步走来,他提起阿水放骆驼的驼峰中间,打发道:“你们先回去。”
说罢吹个口哨,慢下步子的骆驼又跑起来,直奔东边的牲畜圈。
赵小米坐在骆驼上回头,模糊看见她三嫂被抱了起来,她有些牙酸,心里又有些羡慕,对嫁人一事竟也生出些向往。
“晚上你留这边守夜。”隋玉搂着男人的脖子,她脸凑过去主动贴上他的嘴,笑嘻嘻地问:“没问题吧?”
有问题,赵西平想开口,但嘴巴被光滑的脸蛋堵着,他说不出话。
“看来你没意见。”隋玉摁着他的脖子强硬地点了点,自言自语道:“嗯,你同意了。”
赵西平两手箍着她的大腿,奋力一举,隋玉如鱼跳水一般陡然升空,她双手伸开,看看夜空,又迎着微凉的夜风低头看仰面的男人。
“力气真大。”她赞一句。
“第一天知道?”赵西平不满意,他颠了颠手里的人,又将她放下来,他搂着人往回走,说:“我只有晚上能看见你,现在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了。”
隋玉被逗笑,心里甜滋滋的。
“可惜甘大甘二太木讷了,老牛叔估计快回来了,他回来了让他在这边守着。”赵西平望着坐落在黑夜里的房屋,估计是饭好了,屋舍里的客商纷纷走出来,一股脑涌进西厨。
“我不在家,你们回去住就把殷婆带回去。”他嘱咐。
“是要带殷婆回去,她回去带着阿水睡,我们走了,阿水肯定也不愿意留在这儿。”隋玉说。
这段时间,阿水都是跟殷婆睡,殷婆生过孩子,会照顾孩子,也有耐心。
等客商用完饭离开西厨,隋玉和赵西平帮忙收拾桌上的碗筷,之后清点一下今天收的饭钱,记一下账,赵西平就送隋玉等人回城。
一下骑走五头骆驼,不消一盏茶的功夫,隋玉就到家了,赵西平也跟着进门,像个客人一样要进屋坐坐。
衣裳刚脱,大门外响起敲门声,隋玉蹬他一脚,说:“你出去看看。”
赵西平深吸一口气,他胡乱套上衣裤开门出去,阿水站在院子里,殷婆子去开门了。
“大人,是顾千户家的仆人。”殷婆子进来说,“顾千户听到我们这边有动静,打发仆人过来看一眼。”
“你过去跟顾千户道句谢,之后就过去吧。”隋玉拢着衣襟走出来,“我明早过去跟你换班。”
“行吧。”这一打断,赵西平也没兴致了。
他出门去隔壁解释几句,便牵走门外的骆驼,快速出城向北去。
然而不等天亮,一道轻快的蹄声传进千户所,殷婆子听到声就醒了,听到有敲门声,她心有猜测,掖好褥子,她穿衣走出厢房。
赵西平听到有脚步声过来,他开口说:“是我。”
殷婆子拉开门栓,男人带着一身雾气走进来。
“娘子还在睡。”殷婆子说。
“嗯。”
赵西平早有准备,他掏出一个薄薄的木板伸进门缝里撬开门栓,不费吹灰之力闪身进去。
人刚走到床前,隋玉乍然睁眼,此时屋里还是黑的,只看见一个人影扑过来,她惊得翻身而起,接着被抱个满怀。
“要死啦?”隋玉狠捶他一下。
“认出人了?”赵西平迅速脱下衣裤,说:“再睡一会儿,天还没亮。”
睡个鬼,木床吱呀到天亮。
天边微露鱼肚白,男人神清气爽地出门,隋玉无力地翻个身,拉上褥子蒙头又眯一阵。
天色大亮时,隋玉、赵小米、隋良和殷婆带着阿水又骑骆驼去城北客舍,正巧赶上一个商队要离开。
昨晚已经交代过,干粮已经准备好,还带有余热的六笼包子,两坛带卤水的卤蛋,五十斤干菜,客商清点后付钱,这些东西都搬上骆驼背的筐,他们带走路上吃。
“明年还过来吗?”隋玉相送几步。
“明年大抵不会过来,后年会带着商货再路过敦煌。”
“祝你们一路顺遂。”隋玉止步,说:“下次路过再过来住。”
“好嘞,一定过来。”
商队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走去,驼铃叮叮当当,混着踢踢踏踏的蹄声,渐行渐远。
两个女帮工去打扫客舍,拆洗被褥,赵小米和隋良带着阿水兴冲冲去仓房,客商拆卸搬运货物的时候总有丢弃或是遗落的东西,一块儿污糟的皮子,埋在土里的小铃铛,或是干巴巴带有异味的药材,这些都是他们寻觅的宝贝。
“这个商队是要去哪儿的?”昨天新来的客商打听。
“也是回中原的,不过他们不经过洪池岭,是从北道走,具体的路线我也不清楚。”隋玉说,“你们可走过北道?”
“走过一次,半道就折返了,山路不好走,我们不敢闯。”客商往远处看一眼,回屋喊上人,出来说:“我们进城逛逛,掌柜的,劳你多注意几眼我们的骆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