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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西平出门,包子送过去,他收钱回去继续刷木牌。

有客人上门,见铺子里暖和,他们买一盘包子一坐就是大半天。

骨头汤炖好,隋玉将汤舀进陶釜里,她腾出锅准备炒兔肉炖鸟肉做午饭,香味爆出来,铺子里的人坐不住了,这才纷纷离开。

人都走了,隋玉跟赵西平说:“下午再去买豆腐的时候,你把明天要用的骨头买回来,晚上我先把骨头汤炖好了,早上放陶釜里再炖煮,免得被人看见我们怎么炖卤汤。”

赵西平听从吩咐。

兔肉和鸟肉一锅炒,肉刚出锅,秦大顺来了,赵西平喊他坐下一起吃。

“我又占便宜了。”秦大顺有些不好意思,他是怕来晚了才提前过来,谁知刚好赶上人家吃饭。菜太香,他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好厚着脸皮坐下,说:“赵兄弟,你再去砍柴喊上我,我去给你帮忙。”

第107章 游食之人

卤煮铺子的名声传开,外送上门的特色引人趋之若鹜,旁处的生意人也有所听闻,最先效仿的是油铺掌柜。他特意到隋玉的铺子里点十碗汤饼二十颗卤蛋,要求次日给他送到铺子里去。

一碗汤饼吃完,他却不走,坐等近一个时辰,亲身听闻铺子里来客的喜好和诉求。

客人渐渐少了,隋玉闲了下来,她解开围裙走出去,笑着说:“龙掌柜找我有事?”

龙掌柜有些脸热,他拱手赔罪,说:“隋老板见怪,我过来的确有事。之前你摆摊就在我铺前,我的生意你也知道,说不上惨淡,也谈不上红火,开个铺子,一天的进账或许还没你摆摊的进账多。”

“这就是你误会了,没那么赚钱。”隋玉摆手。

龙掌柜闻言不再提赚钱与否的话,他继续说:“城内油坊上十家,都是卖灯油和胡麻油的,价钱但凡高一分,客人就走了,生意难做啊。我也想多赚钱,想过不少法子,除了降价无法多招揽客人。不瞒你说,这次看你搞外送上门的生意,我也是心动,琢磨了好几天,还是决定试一试。”

隋玉明白了,他是想效仿她,两人相识,有些单薄的交情,龙掌柜特意上门透个气,免得两家结仇。

隋玉有一瞬间冒出包揽外送生意的主意,她找人上门取货,再安排人送货上门,毕竟她有这方面的见识,有一套完整的流程安排。但她很快就压下这个念头,这是封建朝代,不是法治健全的文明社会,她身份有缺,又没靠山,外送生意做大了,其中的利益不可估量,她有主意却兜不住底,折腾一通全为他人做嫁衣。万一挡了大商人或是权贵的路,她目前安稳的处境会再次变得岌岌可危,很可能还会危及赵西平。

“行啊,怎么不行。”隋玉有些晃神,面上仍然挂着笑,她坦诚地说:“这个主意虽说是我想出来的,其他人若是想效仿我也拦不住,更不可能问人要钱。你肯来跟我说一声,还点个大单,我又有什么意见?什么都没有,你放心去做就是了。”

龙掌柜再次拱手,说:“是阿伯脸厚,占你便宜,我让人给你送一罐灯油来,冬天天阴,屋里暗费灯油。”

隋玉欣然接受。

“我若是有不懂的,隋老板可要指正一下。”龙掌柜朗声笑几声,隋玉这人聪慧,果决有主见,为人爽快,可交,他不以年长自持,放下身段向她讨教,将他这几日的思索一一说出来,问她是否有漏洞。

灯油和胡麻油好盛放,但不像饭食的需求高,外送的生意难做,龙掌柜就琢磨着跟阿力掌柜的杂货铺合做生意,他雇几个伙计挑担走街串巷的吆喝,接单给人买东西送货上门,一是可以多卖他的灯油和胡麻油,二来还可以赚外送的钱。

隋玉听完啧啧几声,果真不能小瞧古人,头发长见识怎么不短?脑瓜子转的真快。

“我没什么指正的,龙伯考虑的周到。”隋玉笑着说,“你若是做的成功,往后保不准也能接我这边的单子。”

龙掌柜叹气,他含蓄道:“没有一家独大的本事,能多赚点钱我就满足了,不能贪心。再一个,饭要送热的,远点的送到凉了,汤汤水水的,十碗洒三碗,赚的还不够赔的。”

隋玉点头,这点的确是技术难题。

龙掌柜走了,隋玉回屋坐下,她望着摇晃的火苗出神。

赵小米路过几趟,她冲隋良使眼色:你姐怎么了?

隋良也不知道,他往外望,又要落雪了,他姐夫打柴怎么还不回来?

碗筷洗干净后,赵小米走到隋玉对面坐下,她小声问:“三嫂,你怎么了?”

隋玉回神,不解道:“没事啊。”

“你在想什么?一直发呆。”

隋玉笑笑没说话,是庸人自扰,她太贪心了,赚了小钱想赚大钱,有些不满足现状。而她的身份,以及赵西平的官位,两者都提醒她不能乱来,除非赵西平高升后能够庇护她,否则她只能靠勤劳做小生意赚钱。

佟花儿提着泔水走出去,隋玉余光看见她,扭头望过去。

“有什么事让我做?”佟花儿问。

隋玉摇头,她是想到离开妓营时发生的事,想到今天的自己,到底是有长进的。

“隋玉,有件事你好像不知道,你开铺子做生意赚钱,可能已经是商人的身份了。”佟花儿放下泔水桶走进来,她坐到火炉旁烤火,垂眼说:“我跟你堂兄的时候听他说过商人的事,他那时候在官府就负责跟商人打交道,多多少少我听说过一点。商人名下不能有地,还要交缗钱,具体交多少我不清楚,但不交的话,官府能收缴你的财产,还要发配去戍边。不过舆县的政令是这样,敦煌这边的情况我不清楚,你最好跟人打听一下。”

隋玉肃了脸,这方面她的确不清楚,记忆里也没有这方面的认知,隋虎不曾在儿女面前谈及公事。

赵小米来回看几眼,她疑惑地问:“是我听错了还是理解错了?嫂子,你跟佟婶子是……你们来敦煌前就认识?”

“对,她之前是我堂嫂,我们受连累被流放到敦煌。”隋玉承认。

佟花儿怔怔地看着她,忽而惨然一笑,说:“我还记得你的话,看来你也怨恨了,不再认同之前的话……我们的确是被连累的。”

隋玉不吭声,也不解释,她仍然坚持无辜的人被牵连流放是封建朝代的律法问题,但不会再说出口。

“这事不必说出去,谁都别说,没有说的必要。”隋玉嘱咐赵小米,“我跟佟花儿之前的渊源都是过去的事了,说出来除了给别人多添谈资,没什么意义。”

赵小米点头,她望着佟花儿,这个眼神沧桑,面容疲倦的妇人往日竟然是使奴唤婢的官太太,一点都看不出来。

门外响起骆驼的蹄声,是赵西平送柴来了,隋玉起身走出去,骆驼见到她,呲牙打个响鼻。

赵西平扛着柴捆进门,隋玉问他商人交税租的事,他完全没听说过,更不知道商人名下不能有地的政令。

隔天,隋玉跟赵西平去南水街给油铺送饭食,龙掌柜看见她,讶然道:“你们两口子怎么当起跑腿了?都走了,铺子不管了?”

“有事请教龙掌柜。”隋玉将食盒递给伙计,说:“龙伯,你这会儿可有空闲?”

龙掌柜领她跟赵西平去后院,“说吧,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