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修远松了手。
耿金坡身形软软地顺着沙发下滑到地上,片刻后,发出长长一声呻/吟,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金坡……”陆明芳扑过去,泪如雨下。
陆修远轻踢她的鞋一下。
陆明芳一面护住耿金坡,一面紧张地望向他。
陆修远指一指门口,“带上他,滚。”
“我们马上就走。”陆明芳抹一把泪,尝试着把耿金坡架起来。
陆博山望着女儿,眼中闪着愤怒、失望。
今天的事,说起来不算大,却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们对明芳的忍耐,早就是忍无可忍还要逼着自己强忍,再怎么样,也得顾及她两个孩子。
如今痛定思痛,都不想自己和亲人时不时暴跳如雷,索性来个眼不见为净。
最重要的是,现在尝试着让明芳和她丈夫戒掉一身的坏毛病还不晚,等到孩子再大一些也被他们带歪,黄花菜都凉了。
不到万不得已,怎么样的父母才能狠心不管女儿?
可一个为了男人不要脸、不要尊严、越来越偏激的女儿,他和林婉实在要不起了。
人活一世,谁能陪谁到最后一刻?
值得庆幸的是,修远郑重地敲打了耿金坡,日后耿金坡肯定没胆子再对明芳动手。
不管怎么着,不没事挨打挨骂,日子就有的过。见亲人铁了心不再帮扶,明芳也就会认头,踏踏实实找份力所能及的工作,以图衣食无忧。
想着这些,陆博山坐回到沙发上。
陆潜拍拍儿子的肩,叶祁给儿子换了杯热茶。
林婉和雁临带着医药箱折回来,给修远处理手上的伤。
陆潜对孙媳妇说:“雁临,明芳那些混账话,你一个字都不要信,更不用记得。明知道你懂事,我还是得说一句。等有时间了,我们再跟你念叨念叨耿家那些破事儿,你就什么都明白了。家里没有不重视亲情的人,明芳走到这一步,全是她自己作的。”
雁临忙说:“爷爷,我又不傻,怎么会信人气头上的话?”
“就知道你最省心。”陆潜逸出慈爱的笑容,“等过完年,我跟奶奶一起陪着你准备高考。”
“说定了,到时候要麻烦你们给我多多的出课外题。”
老两口满口应下。
手包扎好,陆修远看看时间,“我送雁临回家。明天商场的人赶早送家电到家属院,她得一直在家等着。”
四位长辈叮嘱他几句。
陆修远出门前,又说:“晚上我还有事,得谈到很晚,就不回来了,就近到兄弟家凑合一晚。”
叶祁最先应声:“也行,明天早点儿去雁临那儿,帮着检查家电有没有问题,然后一起回家吃饭。”
陆修远说知道了。
一路上,他和雁临都沉默着,情绪还没完全恢复平静,也没没话找话的闲心。
车子停下,雁临问他:“要去哪儿谈事情?远不远?”
“要谈恋爱,到地儿了。”陆修远说。
雁临笑了。
两人一起上楼。
陆修远开了电视,雁临冲了两杯咖啡,放下后蹭到他怀里,“心情很差?”
“嗯,一遇到这种事,就没法儿在家待着。”陆修远取下她头上的鲨鱼夹,把玩着缎子般的长发,“破事儿那么多,烦不烦?”
“还好,反正在哪儿都要跟人明里暗里地掐架。”
陆修远微笑,“知道陆明芳为什么铆足劲儿跟家里要钱么?”
“为什么?”在他面前,雁临懒得用脑子。
“因为耿家。拿到钱,她见到公公婆婆那边一大家人,可以扬眉吐气,耿金坡也会对她百依百顺。拿不到钱,难听的话一车一车的,耿金坡也会动不动跟她提离婚。”
“那就离啊,看谁怕谁。”
“陆明芳要是跟正常人一样,能疯成那样儿?”
“……也对。”什么人都一样,恋爱脑真挺要命的。但凡是个正常人,不止一次遭遇家暴的时候,都会先一步提出离婚,怎么可能是陆明芳那个样子。
恋爱脑加上人情世故中的冷言冷语、无形的压力,令陆明芳钻进了牛角尖。
因为笃定亲人不会把她怎么样,加上不知感恩欺软怕硬,惯于把所有的怨气发泄到亲人身上,数倍地放大结婚前后自以为的不公平,煞有介事地控诉,又曾因那种行径一次次得到家里的贴补,更加确信亲人面对她时理亏,殊不知亲人那时只是看不得她吃苦。
这就是陆明芳的脑回路。人真的是一步错,步步错。
“她已经不可理喻了,尤其耿家没什么好东西,以后还得出幺蛾子。”陆修远很抱歉,“之后三两天,自己在家的时候要小心,问清楚是谁再开门,不要脸的人,得谁跟谁来,什么事儿都干得出。”
问题真的很严重。雁临正色点头,要他放心,“一般自保的常识我都知道,不会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