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刈苇瞧了一眼张公子,还向他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施施然转身离去。
张公子眉头一挑,这就让他极为诧异了。他本以为这位会撂几句狠话,至不济也会警告自已一下,却没想到,他就这么走了!?这让张公子很是高看了他一眼。
此时的闻安臣,正和一干同僚在福满楼上喝酒。
今日早晨,黎澄再一次把所有的三班六房及各个衙门的头头儿们都给召集了起来,然后当众向大伙儿宣布了这件案子正式告破,并且公布了一部分的案情。当然,在他口中,整个事情就是纪司明策划并且执行的,完全没有提二老爷徐惟贤。而在他说话的时候,徐惟贤一语不发,等他说完了,则是带头赞同,很是说了一通黎知州断案入神之类的好话。
闻安臣知道,他们只怕是私底下达成一些交易了。
黎澄又是把闻安臣给好生夸奖了一通,然后宣布赏给他纹银五十两,刑房中所有参与此案的书吏,全部赏给纹银十两。当然,这笔钱是用州衙的公帑出的。
闻安臣得了最多的赏银,他也不是吝啬之人,便把大伙儿都请来,做东请大伙儿吃饭。这也是为了笼络手底下这些人,现下这些人跟随他破了这起大案,忠心程度和能力都是有所提高,以后好生培养培养,就都是得用的人手。之前闻安臣一直是以威压制他们,让他们屈服自已,而现在,到了示好笼络的时候了,毕竟不可能靠着高压手段让人心服口服一辈子。
只有恩威并施,才是效果最好的。
甚至就连还在家养伤的孙少锵都被闻安臣给找人抬了过来,这也让他受宠若惊,心中对闻安臣畏惧之外,又多了少许感激。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闻安臣忽然举杯道:“诸位,闻某人在此,敬各位一杯,此次这起大案能够告破,多亏了各位出力。闻某多谢,干了!”
说罢,一饮而尽。
一看自家顶头上司干了,大伙儿也是赶紧喝干,纷纷笑道司吏老爷客气。
闻安臣又把自已的杯子倒满,笑道:“跟着闻某人办案,也着实是个苦差事,大半夜的给从被窝里儿拉出来的次数都不少!”
他这话说的有趣,大伙儿都跟着一阵笑,鞠孝忠笑道:“嗨,老爷说的哪里话来?咱们跟着老爷,干劲儿十足,喝,老爷断案如神,现在整个秦州城,谁人不知?咱们跟着老爷连破大案,脸上那叫一个有面子!走在街上,人家碰见了都得翘起大拇指说一声有本事!再说了,好处也是实打实的捞到了,不都拿了赏银吗?是吧!跟着老爷,面子里子都有,咱们再苦再累那都是甘之若饴!”
“对,这话说得好!”
众人纷纷赞同。
他们还真不是只是单纯的奉承闻安臣,心里也确实是这么想的。跟着闻安臣苦点儿累点儿没错,但真是能拿到好处!破一个案子赏了这么多银子,而且是正大光明来的,跟以前讹诈勒索不一样,让人心里头就舒坦。
“鞠孝忠这话说的好。”闻安臣也笑:“话我搁这儿了,只要你们跟着我干,好处少不了,前程也光明,有我的,就有你们的!”
“来,干了!”闻安臣又举杯。
大伙儿纷纷干杯,气氛很是热烈。
不过孙少锵神情却是有些萧疏,们他因为没参与这起案子银子,因此也没拿到赏银。他家境本就一般,这一次被闻安臣打了板子,又要抓药,又要养伤,还要进补,家底儿已经快光了。他婆娘给他买了不少好的吃食,却省着自已一口都舍不得吃,今早伺候他出门的时候差点儿饿得晕过去。
第60章 又是毒杀?
孙少锵或许不是个好人,但绝对是个好丈夫,他跟妻子感情极好,看到那一幕心疼的不得了,这会儿心里也是愁得很,但却不敢表露出来,生怕扫了别人的兴致,惹得人家不悦。
闻安臣却是注意到了他的神色。
又吃了一会儿,闻安臣敲了敲桌子,雅座内顿时安静下来。
“孙少锵也是咱们刑房的人,之前他被我打了板子,回家休养,因此没赶上这一次,银子也没拿到。”闻安臣看了眼孙少锵,笑道:“但是我觉得,他该拿银子!既然是咱们刑房的人,就该雨露均沾,都有好处!再说了,他之前也是干了活儿,出了力气的!是吧?”
他从袖袋中取出一个小袋子来,放在桌上:“这钱,我出!”
“司吏老爷,我……”孙少锵愣住了,他呆呆的看着闻安臣,忽然眼圈儿有些泛红,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
“嗨,别愣着了,司吏老爷让那的,你就拿着!”一边鞠孝忠笑道。
孙少锵看着闻安臣,忽然离席,竟然跪在地上重重给闻安臣磕了个头。闻安臣嗔道:“你这是做什么。”
说着便是赶紧把他给拉了起来,他心中微微一笑,经过自已这一番又拉又打的,已经是让孙少锵完全服服帖帖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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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数日,并无什么事情。
闻安臣每日去衙门上值,处理刑房的事务,然后下值便回家吃饭,挑灯夜读,看看大明律等一些律例,看看孙少锵整理出来的历年重案大案的卷宗。偶尔去张玉琳那边坐一坐,说说话。
那侍女已经被他亲自送出城去了,送到了乡下老家。这也是为她好,留在城中,只怕她还会有些危险,说不得会被别有用心之人查到。
风平浪静,也没什么大的案子。其实这才是常态,如果天天都是命案大案,那反而不正常。黎澄这个知州只怕也要坐不稳了,其实在明朝,如果地方上发生的案子太多的话,会很影响官员考评的。
闻安臣每日就是翻阅之前的那些重案的卷宗,刑房的日常事务他交给了鞠孝忠,不过他也不是完全不过问,也处理一些,至少熟悉一下流程不是?
他能力确实很强,刑房的事务上手非常快,处理起来游刃有余。
这一日,闻安臣早晨起来,正自蹲在自家屋檐下刷牙。
其实明朝就已经有牙刷了——稍微有些钱的人家用骨头做柄,猪鬃做刷毛的牙刷,这算中档。王公贵族,巨富人家用的牙刷,玉质的也有,这算高档。穷苦人家则是用杨柳枝做牙刷,把树皮剥开,用里面的纤维来刷牙。牙膏也不一样,有钱的用青盐,一般的用盐,穷的干刷。
闻安臣家不算穷,用的是中档牙刷里比较不错的那种,还是从张婆那里买的。张婆除了开茶馆,拉皮条,当卖婆之外,还兼做这个卖钱。不得不说,张婆这人虽然奸猾,卖的东西还是不错的,至少牙刷不掉毛——明朝劣质牙刷很多,有的做的很凑活,用一次就掉的满嘴的猪鬃。
忽然门口传来一阵剧烈的敲门声,有人大喊道:“司吏老爷,司吏老爷,出事儿……”
闻安臣心里一凛,知道肯定又出事儿了。这是鞠孝忠的声音,他素来是知进退的,若是寻常案子,不会这么惊慌。
把牙刷放到一边,漱了漱口,闻安臣打开门,门外正是鞠孝忠,他满脸惶急道:“司吏老爷,又出大案子了,城东尹家家主死了!”
“慌什么?”闻安臣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以后这种事情只会越来越多”。
鞠孝忠心里一紧,赶紧道:“是属下失态了。”
闻安臣没再说话,只是转身把门关上,然后回去换了衣服,谢韶韵端着菜从厨房出来,问道:“又有案子了?”
“嗯。”闻安臣点点头,自嘲一笑:“你说我是不是扫把星,怎么一来秦州,秦州就连着出命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