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许多细节,可能就隐藏在其中。
里里外外仔仔细细检查了足足小半个时辰,大伙儿都等的不耐烦了,那老仵作方才站起身来,走到黎澄跟前儿磕了个头,恭敬道:“回大老爷,尸体并无外伤。”
“没有外伤?”黎澄拧着眉头道。
“是。”仵作道:“小人检查的非常仔细,死者体表伤疤极少,且多是陈年旧疤,既无勒痕,也无掐痕,也无利刃伤口,更无殴打痕迹。”
黎澄阴沉着脸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小的以为,死者并非死于外伤,但不排除其他伤势!”仵作可不敢面对黎澄,只得给了这么一个含糊的答案。
“哈!”张六兴又是抖了起来,不过他学乖了,不自已动手了,给身后一个族中后生使了个眼色,那后生会意,高声叫道:“不是死于外伤,那就是死于内伤了!除了病死还能怎么?”
黎澄冷冰冰的瞪了他一眼,一摆手:“此人咆哮,干犯公事,十板子!”
“是!”
衙役们如狼似虎一般涌了上去,把那后生摁倒在地,扒了裤子就打。
大板子落在肉上的声音混杂着那后生的惨叫,让围观的众人都安静下来,张六兴等人更是噤若寒蝉,再不敢说话。
打完之后,后生被抬下去,黎澄走到尸体旁边,仔细看了一会儿,忽然问道:“会不会是中毒?”
仵作道:“瞧着不像。若是服毒死,无论种的是草木之毒,还是砒霜之毒,或是体表,或是嘴唇,或是齿龈、牙龈,总会呈现青黑色,方才小的检查过了,并无此症状。”
但他不敢把话说满了,赶紧又补充了一句:“只不过这尸体已经下葬这些时日,有可能是中毒了但看不出来。”
黎澄冷冷道:“那还不银钗刺喉?”
仵作没想到这位新来的知州大人对这块儿也如此熟悉,赶紧应了一声,取出一支银钗子来,有学徒端来一个小盆,里头乘的是清水。他取了银钗和皂角,把银钗给洗干擦净,而后走到尸体旁边,掰开尸体的嘴,把银钗插了进去。
这一幕看得不少人都是心中恶寒。
良久之后,银钗方才被取出,在阳光下看的分明,钗子依旧是一片银白色,并没有变得青黑!
众人大哗!议论之声纷纷响起,多半都是在职责黎澄瞎折腾,冤枉好人。
闻安臣却是拧着眉头,若有所思。
他大脑中急速运转,猛然间,想到了前世自已看过的一个案子,心里顿时就有了主意。
外伤没有,验毒也验不出来,在所有人看来,黎澄这一次是跌了跟头,看走眼了。但他却是认准了定然是这女子杀夫,但他的操守和品德又决定了他不会把这个女子屈打成招,所以他今日是无论如何也要找出证据来!
“徐捕快,带着你的人,去城内各处生药铺子查一遍,看看最近半个月内,有无人买砒霜!”
黎澄又吩咐道。
有马快领命而去。
在这个年代,砒霜绝对是管制物资,只有药店能买到,而且每一笔都会在账上记录的清清楚楚,非常好查。
这一等,又是半个时辰,都快到中午了,几个衙役才打马回来。他们带回来的消息让黎澄很失望,也让围观的众人很失望——谁不想看个热闹,看个大转折?
说来也巧,近半月以来,偌大的秦州城,竟无一笔砒霜买卖!徐捕头心细,又把时间扩大到一个月,才发现有三笔买卖,但细查一番之后发现,这买砒霜的三个人,都和刘张氏毫无关系。
这下,线索彻底断了。
黎澄一时间也是无计可施。围观众人看向黎澄的目光中充满了幸灾乐祸,看到这位爱挑事儿又没本事的大人物倒霉,他们心里是很愉快的。张家的人又开始鼓噪起来,在他们看来,黎澄败局已定,而且现在基本上案子算是完结,他也没有理由再打别人板子了!
刘张氏依旧跪在地上,眼神木讷的看着地面,似乎周围的一切都跟她没什么关系。不少人都对她心生怜悯,真是可怜啊,家里男人刚死,又被这么折腾!
而就在此时,闻安臣自人群中走了出来,维持秩序的皂班衙役立刻发现了他,瞧着闻安臣像是有功名的读书人,他们不敢太粗暴,只是吆喝道:“退后!”
闻安臣扬声道:“黎先生,是我!”
黎澄回头一眼就瞧见了闻安臣,顿时精神一震。昨日闻安臣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在此无计可施的时候,他对闻安臣还是很抱有一些期许的。
“放他过来。”黎澄吩咐道。
衙役放行,闻安臣快步过去,磕头道:“昨日学生不知是老父母,有怠慢失礼处,还请老父母责罚。”
“说的哪里话来。”黎澄是个很干脆利索的人,也不客套,指了指尸体,直接道:“你有什么法子。”
闻安臣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笑道:“且容学生先看看。”
他走到尸体旁仔细查看,重点查看的是那汉子的下身,不过他不自已动手,而是指挥两个学徒,甚至还让他们把尸体的屁股给扒开看。一时间,场中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闻安臣身上,有好奇,有惊诧,当然,更多的是不屑和鄙夷。
人群中有人喊道:“兀那小子,你喜欢男人的腚沟子,就去南城的相公堂子,里头有的是,让你看个够!”
这话说得极是猥琐,顿时引起一阵哄笑。
所有人都在等着看闻安臣的笑话。
闻安臣却是气定神闲,充耳不闻,他瞧了一会儿,问仵作道:“这位老先生,在什么情况下,人会中毒,而表面看不出来?”
仵作不敢怠慢:“服毒已久,淤积在内!”
“这个已久,指的是多久?”闻安臣的问题很锐利。
仵作有些拿不准:“不好说,七八日,十数日?”
闻安臣忽然淡淡一笑,手指着尸体的肚子,朗声道:“如果说,毒一开始就在体内呢?是从内往外发的呢?”
“那当然看不出来!”仵作几乎要跳起来:“怎么可能有这种情况?”
“当然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