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笑:“市局的东西年岁都比较久,你看看看咱们那个据说过完阳历年就要开始提质改造的破办公楼,再看看咱这车,”他虚空掸了掸磨毛坐垫套:“外面定期洗,内饰基本上都不清啊。我总觉得上面有烟味,你看那还有不知道谁哪一年烟灰烫出来的窟窿呢。”
话说到这里,梁煜衡忽然意识到什么地方不对。大学时期的柳锋明自律程度基本可以和书店畅销书架上那种动辄凌晨四点洛杉矶但真实作者不明的成功学著作一较高下,别说烟酒了,含糖饮料他都几乎不碰,一日三餐定时定量,日常拿保温杯装一壶温水去上课。
所以有那么一瞬间,他是真的完全忘记了对方已经变成老烟枪这件事。
他不该忘的,短短几天他也能看出柳锋明有烟瘾,瘾还不小。
但物质依赖不良嗜好这些描述实在是和他记忆中的柳锋明距离太远了。
更可怕的是说话不像微信聊天,发完消息还能撤回。他现在总不可能直接把柳锋明打晕,然后告诉他刚刚只是个幻觉我什么都没说。
言多必失,谨言慎行。
梁煜衡顿在那里,话不知怎么往下接。柳锋明搭在膝盖上的手指不自觉微微用力,运动裤被捻起褶皱。
戒烟已有近四年,曾经留在食指一侧的淡黄色痕迹早已褪去。他来支队才重新开始有了这毛病,虽然这几日着实没少抽,手指还是干净的。
尽管如此,他还是下意识将手指在裤子上轻轻蹭着。
据说养成一个习惯需要21天,那么剥离一段旧忆到底需要多久?
他总以为自己能够更强大,或者应该更努力一些,至少在最开始,他是试图不要在梁煜衡面前把一些事情暴露地太过明显的。
但烟瘾确实藏不住,工作第一,其他第二三四五六。
只是隐约有些后悔。
沉默把时间拉得很长,配上阴雨天的低气压,车里的空气闷得几乎有些令人窒息了。
关键时刻,坐在前排的田渡忽然打了个喷嚏。
“那个……梁哥,车里有点闷,我能把窗户打开透透气吗?”
“可以。”梁煜衡秒答,并在心里狠狠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很好,这是你这一个月以来最有眼色的时刻。
田渡一说话,他立刻借着这个机会摸了摸口袋,把一盒东西递到前排:“晕车药,吃点,一会儿别吐车上。
田渡接过来,大受感动,泫然欲泣:“梁哥,你太好了,你什么时候——”
“刚刚叫了个外卖。”梁煜衡无情地打断了他的煽情,看他抠了两粒倒在手里,立刻把剩下的药摸回来,看着柳锋明犹豫:“柳老师,你——”
柳锋明在他面前摊开手掌。
梁煜衡怕他反悔一样,飞快地把药倒在他手心里:“别干咽,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