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第一次听这样说,他们还会信这个庞大的集团是传说中的李医生在掌控,可是工作了三年以上的高管,基本上都不会有这种想法了。
可能某些关键节点上,是那位李医生在掌控,但集团大大小小的事,包括公司法的制订,高管的聘请等等,几乎全由这位年轻的总裁一手操办。
他们这些高管,几乎没怎么见过那位李医生。
这样有才华有能力的年轻人,在集团内部却没有一天表现出趾高气扬的傲慢,谦逊的将所有功劳都推到父亲身上,自己低调勤恳的做着一切。
年轻帅气还幽默,还那么有孝心,怎能不让他们喜欢呢?
医药板块出身的委员安文超道:“boss,我们所有的设想,都基于一个大前提,那就是大陆市场能够真正的开发出来,大陆的经济能够快速发展起来。凭借这样一个庞大的市场,我们才能可能一步步发展壮大我们自己。但是就目前来看,大陆经济已经不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了,外汇、财政、金融三大赤字危机集中爆发。出口降低、内需减弱、债务危机,崩溃只在旦夕间。如果大陆经济彻底崩溃,我们的前途也将晦暗。”
李幸道:“去年大陆人均gdp是三百二十美元,当然,这个算法是按照大陆官方汇率计算的,实际上,大家都懂得。而美国人均gdp是两万四千三百八十美元。的确是让人绝望的差距。但是大家也不要忘了,大陆有所有能够发展经济的客观条件。相对稳定的正府,有长远的发展计划,以及强烈的发展经济的欲望。至于其他客观条件,譬如人口红利、资源丰富等等,就不用多说了。
退一万步讲,大陆不可能整体发展起来,但哪怕用资源堆,也能堆出几个超级城市,哪怕只富裕上五千万人口,对我们来说,仍是一个庞大的市场,足够大唐吃红利了,不是吗?”
安文超叹息道:“本来是没有问题的,可是从去年开始,漂亮国已经要求全部的西方资本从中国撤出,大陆正处于资本增密的工业化发展阶段,当外国资本全部撤出的时候,现在进入了资本绝对稀缺阶段,太困难了,困难的让人绝望。大萧条啊。”
李幸笑道:“没那么严重,本来就是一穷二白的状态,无非是倒退了几年……但越是这个时候,越是我们的机会。”
何善衡提醒道:“我们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去填补那么多外撤资本留下的缺口。另外,大陆本身的经济出现了相当可怕的问题。别的方面我了解的不深,但银行方面,坏账率至少已经达到四分之一了,显然还会继续下去。以我这么多年做银行的经验,我很难想象如此庞大的坏账率,怎么才能翻身。这是一个绝对的无底黑洞。”
李幸笑道:“不是当救世主,是去筛选我们的员工,培植我们的市场。根据战略局的分析,最多五年时间,大陆将有超过至少十万家国有企业步入崩溃破产,无法挽回的局面。而且,是绝对无法挽回的局面。无数优质的工人将会失业,而钢铁行业、造船行业、半导体封测行业,都是巨大的劳动密集型行业。大陆无数的失业员工,将会把我们的成本拉低到极致。
至于银行坏账问题,我们可以相信大陆方面的智慧。”
同样是金融板块升级成为委员会委员的利国伟不解道:“我们怎么相信?恕我直言,我们没有任何相信的理由。如果大陆真到了战略局预测的那个地步,十万计国企破产,那么整个经济都将彻底崩盘。国企……真是一言难尽,完全违背经济规律的存在。”
李幸依旧轻松,他笑道:“所以咯,真到了那一步,才叫死中求活,向死而生。反倒是如果这个脓包他们一直不敢戳破,那我就真的要考虑,是不是继续加大投资了。”
看着从容不迫又满是自信的李幸,超级委员会的委员们都陷入了深思。
有人很不理解李幸的自信,是源自哪里。
是那位有点石成金圣手的神奇父亲,还是那位危难时临危受命位高权重的大佬妈妈?
可经济规律是没有办法违背的。
几个委员拿着手中的资料审议了片刻后,又彼此交换了意见,最后何善衡道:“光刻机立项可以进行,前期二十亿美元的预算也在可接受范围内。但我们认为,目前仍然不是对大陆大举投资的最佳时刻,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不合适。我们能做的,就是不撤回目前已经在大陆的那些投资。李董,我们还要再等等。根据公司管理法,这个议题在委员会不能通过。”
李幸自然不会破坏他一手制订的公司法,只能苦笑道:“那好吧,我回去跟那边解释一下。另外,还是恳请大家多关注一下内地。内地的市场,绝对是我们不容有失的根基。一旦内地形势发生了变化,我们必须做到最早入场!”
林本监、张如今等半导体板块出身的委员闻言海松了口气,他们是最不愿看到这个时候对大陆大举投资的人了。
不仅因为大陆现在情况本身就不是很稳定,也担心会引来漂亮国的明文制裁。
如果从隐性变成了明文,那对大唐半导体绝对是无法承受的一记重创。
他们现在每一天都在尽可能的从过去的人脉关系网下手,将先进的半导体、光刻机先进技术带回港岛,储备消化,在不断的高薪挖人。
老美眼下还在玩儿命的分食小鬼子,现在没有功夫理会大唐,这也是大唐半导体发展的最后良机。
如果不抓紧这个机会,以后就更难了。
李幸能尊重委员会的意见,他们都非常欣慰。
利国伟也点头笑道:“放心吧。我们都十分清楚,内地市场对我们的重要性。”
李幸其实也不急,父亲和内地约定的时间本来就是五年,一直到九二年,才会去投出一千亿的巨额资金。
还有两年时间呢,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张如今笑问道:“李董,不知李医生回港了没有?李医生真的是神仙一样的人物,现在港岛财经报上都在复盘他在日经指数上的操作,光看看就让人觉得心潮澎湃,钦佩不已。”
李幸笑道:“还没有,不过今天应该差不多就到京城了。过年应该能回来。正好年关,方便的话,大家一起吃个饭。”
他怎么知道?
当然是梅长宁告诉他的。
……
京城,103国道。
一辆犹如钢铁巨兽般的房车,匀速前行者。
副驾上,独臂光头梅长宁气色看着虽然还好,但比过去消瘦了很多。
驾驶座位上,和一年前几乎没什么变化的李源双目看着前方,淡淡道:“虽然我很想安慰安慰你,但又不知从何安慰起。尽管我很清楚的认知着一个道理,那就是这个世上每个人都会死。当然,亲近的人去世后,我一样会痛惜,会哀伤。不过说实话,要是薛老在天之灵知道你会沉溺于悲伤情绪这么久,会不会鄙视你?”
梅长宁沉默稍许后,冷笑道:“我妈要是看到你把治国磨炼成这个样子,她才会拾掇你。”
李源乐呵道:“磨炼成什么样了?我只是让他见识到了这个世上有多少阴暗面,有多少恶人坏事。而拥有权力的人,又能做出多么丧心病狂的事,可以多么的无底线。不然在京城那个环境里长大,他还以为世界都像他生活的环境那么美好呢。那以后能经得起什么事?”
梅长宁皱眉道:“你就不能缓一缓一点点来?”
李源无语道:“只是目睹,又没让他去承受,这叫什么刺激?他和你年轻时候倒是挺像,一身贵公子的臭毛病,一个个身娇肉贵,养出一身娇气来。这点事都经不住,以后也别想去做什么伟大的事了,回家当个浪荡纨绔就好。不然就算出去了,也是给我丢人现眼。”
两人说话间,治国从后车厢走了过来,握着两杯茶。
和一年多前相比,他理了平头,肤色暗了很多,眉宇间的阳光似乎都被压了下去,多了很多深沉。
那仿佛是阅尽人间苦难的深沉,但平静的眼睛却又能证明,他没那么装。
“爸、长宁叔,请喝茶。”
梅长宁接过茶后,看着过去难掩贵气和自信,现在变得沉默寡言起来的治国,笑道:“回头让你妈找你老子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