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都没在意,依旧沉浸在他所目睹的苦难中:“他们看自己妻子的眼里只有嫌弃,好像是累赘,说话刻薄恶毒,还动手。一巴掌一巴掌打的女人麻木……然后就喝了农药,爸爸也救不活的那种剧毒,很快屎尿就流了一地,男人却骂她弄脏了屋,那个婶婶死前,眼里只盯着她的娃,我想她可能后悔了。可是,她的孩子还太小,只有四五岁,也学他爸,往他妈身上踹了一脚……村里的人觉得很寻常,把人埋了,这事就过去了。我和爸爸去报警,人家说会查,但去了趟就走了,没用,是自己喝药死的,没法管。妈妈,甘省好长啊,一路上,我们看到了好多这样的,喝药的,上吊的,随便一个村子去打听,根本打听不完。”
众人听的毛骨悚然,聂雨吓了一跳,道:“怎么……怎么能这样啊?”
李源淡淡道:“吉祥说的有些偏颇,不止甘省一地这样,去鄂、豫等地的贫困农村看看,跳井的,喝药的,上吊的,太多了。甘省,尤为严重些,因为更穷苦些。”
这个年代的苦难,一二十年后出身的人是根本无法想象的。
如意挠头道:“其实吧,他们对待客人还挺好,挺热情。不过我觉得他们是在要面子……”
“要个屁的面子!要面子能把自己妻子活活打死逼死吗?!那就是畜生,猪狗不如!”
娄秀严厉怒斥道。
眼见母亲的巴掌有伸过来的迹象,如意立刻高喊道:“对对对!他们是畜生,他们该死!”
李源叹息一声道:“老祖宗千年以前就说过:仓廪足而知礼仪。如果生活始终那么晦暗贫穷苦难,这种事仍旧难免……当然,这种现象肯定是猪狗不如罪恶的。”
眼见一群女人简直惊愕的看了过来,李源赶紧再次表明立场,然后道:“我的意思是,想从根本上改变这种现象,只能发展经济。在生计都无法保证的情况下,人的兽性也就愈发容易激发。”
事实上也是,当生活条件稍微改善一些后,这种残忍可怕的现象,就大大减少了很多。
八零后出生的孩子还能见到很多,九零后出生的听到的就很少了,零零后出生的,基本上就听不到见不到了。
但是那段岁月并未远去,问问家中长辈,还是能打听到的……
不过,这个世界虽然是真实的,残酷的,但人们还是在努力的让世界变得更美好些。
“唉,听的我难受坏了,都冲淡了你们回来的喜悦。”
聂雨伤感道,简直不敢想象这样的事发生在她们身上是怎么样的绝望……
高卫红目光怅然道:“大雪,就是为了改变这些人的命运,才那么拼死拼活的工作吧?”
李源点了点头,然后对聂雨道:“所以你也别难过了,咱们家正在为消灭贫穷促进社会文明进步而努力奋斗,我们是光荣的!”
无数双眼睛看了过来……
即便是聂雨,都绷不住笑了起来,道:“这功也能冒认啊?”
李源理直气壮道:“当然了!我们是她幸福生活上最大的后盾,军功章有她一半,也有咱们一半吧?”
众人都被他这不要脸的劲儿给逗笑了。
高卫红看着李源笑道:“的确像你能干出来的事。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还真会教孩子。让他们在别人的痛苦中成长,你也不怕别人骂你残忍。”
李源懒散的又啜饮了口茶,道:“看不看,事情就在那。不会因为我们不看,事情就不发生了。当然,我也承认多少有些不地道。但那不是因为连我都没想到,现实会残忍到那个地步吗?挺好,让他们见识见识真实的世界是什么样的。过段日子,我再带他们看看九龙城寨里赌狗和毒狗的人生是什么样的,观察个真切。还有投机分子从楼上跳下来的时刻。”
众人再次听的不寒而栗,聂雨小心翼翼道:“也带小七去吗?”
李源诧异道:“当然不带了,我姑娘去见那些做什么?你这都问的什么问题……”
一家人又哈哈笑了起来,聂雨心里小松了口气后,又支棱起来,叫嚣道:“都是家里的孩子,凭什么不带她呀?就该让她见识见识这个世界的残忍,她才知道我们把她保护的有多好!”
趁母女俩没吵起来之前,李源做个总结:“太空洞的虚话,我就不说了。但以后家里还会逐步加重对大陆的投资,多建些工厂,多修些学校,能多做一些,就多做一些。我们都是中国人,终究还是关心那里的同胞。
咱们中国人就是这样,即便素不相识,甚至有的时候还会因为一些问题彼此嘲笑怒骂,骂的还很难听。
但真的知道有些人生活极为苦难时,大家还是能做到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
最困难的那三年,港岛人想尽办法,给大陆送吃的送穿的,有逃到这边的人,市民们主动帮忙送他们进市区。
连湾湾那边,都用各种方式往这边投送粮食,捐款捐物。
这就是血脉相连的同胞。
当然,不耽搁现在骂出狗脑子……
不过,咱们家做一些事可以,但谁也别觉得自己是救世主,谁也当不起。
而且随着大陆不断推进改革开放,这些投资都会得到千百倍的回报,不要以恩人自居。
有点贡献是真的,但也一定会获得相应的回报。
所以,就平平常常,当做普通的生意人就好。
把自己虚架起来,跟圣人一样,就容易做出蠢事。”
后来这样飘的人很多……
可是别的不说,单李家现在在鹏城买地建工厂修的宿舍楼,不管主管客观,过个二三十年,光地皮价格都要翻多少倍。
所以投资大陆都会发财,既然是双向的,就没必要再立个道德牌子了。
邵逸夫二三十年里捐了三万多座教学楼、医院、图书馆,但邵家却没有进内地炒地皮做生意,他甚至都没怎么见过高层大佬。
这种人,才真正立得起道德金牌。
李幸又说起了生意上的事:“内地越来越强硬了,股市本来只是阴跌,现在又在加速往下掉。分社的人来找过我,希望咱们家能出手,拉升股市,提振信心,被我婉拒了。”
李源冷笑道:“也不知道谁的主意,这种事不要有丝毫犹豫,不用婉拒。他们不是没我们家就不行了,他们只是想自己偷懒而已。再说,现在咱们家都投进去,正好被人狙击。”
娄晓娥笑道:“要是大雪找你说情呢?”
李源严肃道:“别说大雪,就是暴风雪也不能让我们家动摇!我是软耳根子的人吗?”
全家笑而不语。
李源忿忿不平,觉得有些过分,冤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