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歌恍然间想起。
在香榭丽舍大道,他们曾碰到一个在街头弹奏钢琴的流浪艺人,当时她正挽着萨克森的手臂,脚步逐渐迟滞。他问她怎么了,她说想听完这首钢琴曲再走,他默许了。
也许是那位艺人演奏得太美妙,也许是她的情绪变得太敏感,她站在大街中央泪眼朦胧,被萨克森轻易地捕捉察觉。
他问,这么喜欢?
她说,因为是故乡,是故乡对生命的召唤。
所以这是萨克森认输的摇旗。是他对那句“只要你活下去”的重申。是他借由那一点缝隙对她生命的回拽。
是么?
可为什么偏偏是他。
为什么偏偏是这首钢琴曲。
玛歌头疼欲裂,她挣扎着坐起身子,坐在床中央掩面痛哭起来,她紧紧咬住牙齿,不想让破碎的泣声溢出胸腔,可她失败了,越是克制,越是不可收拾。
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侵略者,不应对她这样的弱者心生恻隐;她是一个被战争蹂躏过后苟延残喘的受害者,不应对他那样的恶魔心生涟漪。
可玛歌能感受到受伤的灵魂在被无声地抚慰,对脉搏跳动的本能渴求正被逐渐唤醒。
萨克森进门时,玛歌的泪水正汹涌而下,她发出如受伤幼兽般的嘶鸣。
萨克森大步上前,在床边坐下,用力将她拥在怀里,低喃着,“上帝仁慈,我终于找对了方法,是不是?”
玛歌亮出尖锐的犬齿,凶狠地去咬他的肩膀,可那上面覆着坚硬的肩章让她无法得逞,于是她扭头咬住他的脖子。
萨克森任由疼痛席卷,无关其他,只因玛歌已经很久没有进食,只靠营养液维持生命体征,这样虚弱的身体无法给任何人造成威胁。
“你还有力气,这很好。”
萨克森用拇指擦拭了一下脖子上的血迹,郑重地望住她:“玛歌。”
玛歌瞠大双眼,他在喊她的名字。
不是德语,是蹩脚的、走调的中文。
萨克森又切换回德语,“学习中文比我想象得要难得多,叁天了,我才记住一个名字。”
“也许有一天,你会愿意告诉我,你的真名。”
“我叫威廉·萨克森。”
“玛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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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生活在开朗之时,
我在这世上有许多友人,
如今由于大雾弥漫,
再也看不见任何人。”———出自《在雾中》,
赫尔曼·黑塞,德国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