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大方地将玻璃杯压在梁津掌心,想到白天的那场对话,缓慢道:“不用还给我了。但你必须……跟我说清楚,什么叫‘我先说不要‘,什么叫’轻易丢弃的东西‘?”
“我不喜欢藏着掖着。”
蒋云眼睛低垂,说:“直说吧,不想一直猜。”
杯子被辗转放置在茶几一角,梁津扶着他的膝盖,将并拢的双腿朝两侧打开,上半身挤了进去。
“还记得吗?当时很长一段时间,我没有给你写信。”
蒋云“嗯”了一声。
梁津又道:“因为我母亲的病情急转直下,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我在病房里守着她,整夜都没法合眼,生怕睡着就见不到她了。”
“我们搬过很多次家,我母亲的病也因此一拖再拖。她很爱美,第一次听到做化疗要剃光头发,自己悄悄哭了一场。”
梁津几乎想到什么说什么,就像当年他们互相写信,没有章法、没有所谓的写作技巧,全靠本能的感情流露。
蒋云一直在接受这些细碎的信息,大脑功能过载,所以他总要多一些时间反应一会儿。
“我很抱歉。”他的手局促地摆在梁津胸口。
“她去世以后,我给你写了一封信,想约你见一面,把那个挂件还给你。”
蒋云表情错愕:“我……没收到过任何来信。”
“我收到了你的信,”梁津不确定道,“你说,挂件你不要了,随我怎么处置。”
“隔了几天,你又写了一封新的,说你改变主意了,叫我将挂件放到保卫室。”
蒋云眼底一片迷茫:“不……”
“我按照你说的做了,结果我折返回去,看到它被扔在保安室附近的绿化带里。”
蒋云拼命摇了摇头,辩驳道:“我没这么做过。”
“我想也是。”梁津笑道。
这抹笑容落到蒋云眼中,不像是一种信赖的体现,反而有些“以你的智商确实做不来这事”的嘲讽意味。
“你是不是误会了很久?”蒋云突然问道。
“还好。”
梁津仰头看他:“区区七年。”
蒋云:“……”
被酒精麻痹的大脑重新启动,闪了闪代表一切正常的绿灯后,颜色变回原来的待机红色。
眼皮耷拉下来,在蒋云合眼之前,四根手指将他上下眼睑撑开。
“在沙发上睡容易着凉,去床上。”
蒋云:“不要,我就喜欢睡沙发。”说完,他随手扯过身边的衣服,团成枕头的形状压在脸颊下。衣服的布料没有想象中那么柔软,蒋云埋进去吸了一口,是冻得邦邦硬的橙子和木头交融的味道。
很熟悉。
离开客厅的人去而复返,蒋云身上一沉,一条厚重的毛毯严严实实地把他包裹起来,反手一摸,是兔毛的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