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类各色幡、扇、伞、盖,如龙头幡、信幡……
仪刀、豹尾枪、戟、殳、弓箭。
还有手持拂尘、各类瓶子、各类盘子、壶类的……
大驾卤薄!
这是朱允炆自登基以来,第一次在出行时使用最高规格、最齐备的大驾卤薄。
雄壮强大的军士,尽善尽美的礼仪,各色旗帜与礼器,庞大规模的紧密有序,尽显皇室的威严。
朱允炆端坐于玉辇之上,抬玉辇之人足有三十六人。
车驾行走得很慢,外面传来了喧杂之声。
“皇上万岁!”
喧闹与嘈杂不见了,转而化成了一个声音。
朱允炆打开帷幔,看向道路两旁,只见无数的百姓沿街战着,挥舞着手告别,有些人哭泣着不舍,依旧在大喊着“皇上万岁”。
金陵的百姓,来送朕了。
朱允炆看着这些百姓,微微点了点头,并没有下令停下,落下幔帐,长长叹息。
“皇上,一路平安。”
一个老人拄着拐杖,沧桑地喊着。
年老了,声音弱了,被其他人的声音盖住,可老人依旧在祝愿。搀扶老人的十一二岁的孩童跟着喊“皇上,一路平安”,然后看向爷爷,问道:“皇上还会回金陵看我们吗?”
老人抬手,拍了拍孩子的后脑勺,含着泪道:“孩子,这里是他的家,如何会不回来。他会来的,你忘记了,他答应过水师将士,当水师出征与凯旋的时候,他会到金陵来。”
“那其他时候呢?”
“其他时候,呵呵,那要看皇上的心情喽。山不来就我、我来就山,皇上去了北京,牙崽子,你长大了也可以去北京,去找皇上,到那时候告诉皇上,金陵的百姓想念着他呢……”
第一千五百二十章 离别的人心
通济门外。
李老三站在人群里,擦着老泪看着出现的车驾。
李九是个生硬的汉子,要强了一辈子,眼见这一幕也不禁潸然泪下,对李老三哽咽地说:“老哥,咱们以后没机会和皇上一起喝酒了啊。”
李老三仰头,想要渗回去眼泪,终还是掉了出来,老了的褶皱纹没有留住它。
多年前,怀远决堤,朝廷以工代赈迁移了大批百姓至金陵。
原以为,只是一次临时做工,完事就回去重建家园,继续耕作。
谁成想,皇上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他安顿好了所有人,能照顾的全都照顾到了,没有让一个人饿死在城外,更没有让一个人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地过那个冬日。
混凝土道路的出现,自己有幸参与其中,并掌握了混凝土道路的施工方法,成为了道路施工的一个工头。
建文皇帝改变了自己全家人的境遇,从一无所有的穷困之家,成为了有所剩余的小康之家。曾经的茅草屋成了瓦房,曾经不懂事的儿子李晟也从国子监结业,进入朝堂做事,曾经连买个酒水都要犹豫半天最后转身的自己,也能每日喝个二两酒,过个舒坦的日子……
活了一把岁数,见过地狱的场景,听过人头滚滚的声音,过过乞求施舍的日子,到了最后终于活成了一个人样。
李老三对建文皇帝有着深深的感恩之心,自不舍得他离开金陵。李九也一样,那些留在金陵的怀远难民们,同样如此。
这些人在金陵好不容易扎了根,很难舍弃金陵,只能以这种送行的方式表达不舍。
朱文奎与韩夏雨坐在同一个辇中,韩夏雨很想看看外面,却被朱文奎制止:“这是父皇的时刻,我们还是不要露面的好。”
韩夏雨想了想也是,满金陵的百姓不是来送朝廷的,而是送皇上的。
“夹道相送,哭泣告别,这就是炙热的人心吗?”
韩夏雨问道。
朱文奎微微点头:“没错,这就是人心。父皇治国十二载,早已得天下人心。有朝一日,我也要成为父皇这样的人,勤勉爱民。”
韩夏雨偏头,莞尔一笑:“不是说长江后浪推前浪,你应该超越父皇。”
“超越父皇?”
朱文奎愣住了。
在自己心中,父皇是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无法跨过的大海。
他将文治武功推到了最高峰。
文治,他对内简化了两税,一律折色钱钞,推一条鞭法,摒弃各种苛捐杂税。他改商业之策,推浮动税率,发展海洋贸易。他大兴教育,国子监引领天下学问,社学招揽儿童……
武功,他解决了安南,打下了西域,消灭了日本国,溃灭了鞑靼,分解了瓦剌,如今正在全面改土归流,并谋求进驻军队至乌斯藏……
父皇解决了几乎所有的大明边疆上的敌人与威胁,他铺平了几乎所有向前的道路。
想要超越父皇,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
韩夏雨看着低头不言语的朱文奎,笑道:“兴许在皇上是太子的时候,也从未想过可以超越太祖。可如今史官不吝溢美之词,言皇上可比肩甚至于超越了太祖。待他日,你也可以。”
朱文奎摇了摇头:“父皇说过,没有任何人可以超越太祖,太祖解决的是汉人重新站起来的问题,是华夏文明点燃薪火的问题,是一个无法超越的开拓者。纵有无数功业,不过是在太祖打下的基础上更进一步,如同踩着前人铺垫的地基,向上砌出更高的墙。”
韩夏雨眨了眨眼:“那你就在皇上的墙上,再砌高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