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和连忙带人行礼:“水师副总兵郑和率水师将士,见过宁王。”
朱权一把扶住郑和,示意众人免礼,目光扫去,只见一个个将士皮肤黑了不少,身上带着伤的更不在少数,有些人失去了手臂,有些人脸上挂着一道道伤疤,还有人身上绑着布条子,看这样子,绷带是用完了。
李素爬上来,看着众人如此惨状,不由地喊道:“副总兵,诸位!”
郑和、朱能等人看向李素,顿时百感交集。
李素是随郑和等人一起出航的将领,只不过郑和将他留在了非洲开矿,并没有带着去南美洲。
郑和看着李素,重重地点头:“李素,我们路过非洲据点的时候,那里只剩下仓库了,想来你们已经回了京师,没成想在这里遇到你们。”
赵延、杨山等人上了船,越来越多的朱权水师将士上了郑和船队的船,一艘艘船上,充满了重逢的喜悦。
久别大明,异国相遇,何其幸!
郑和是一个坚强的人,此时也忍不住湿了眼。自建文五年九月离开京师,至建文九年十一月,历时四年多,终于在归航途中遇到了大明的船队,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日月旗!
万青林和赵延抱在一起,哭个不停,许多将士在这一刻,放下了所有的防备,与亲密的战友拥抱在一起,用泪光看着彼此,用哽咽的声音诉说别离。
多年孤独,漫长航行,雨林杀机,寒海归舟,无数牺牲,无数重浪,终有故人音容。
朱权命令军士酒菜,定要大庆三日。
郑和没有拒绝,船队抵达古里,就已经到了要休整的时候了,冬日里也无法返回旧港。古里是大明重要的中转站,这里囤有大量的粮食、贸易物资,足够支用船队长时间休整与等待季风。
酒宴。
朱权看着郑和、朱能、骆冠英等人,微微皱眉,询问:“张玉张将军呢?”
话音一出,霎时安静。
郑和面露悲伤,骆冠英等人更是低着头。
朱权、李素等人心头变得压抑。
郑和深吸了一口气,悲痛不已地说:“张将军为了完成使命,耗尽生机,在归航途中因病去世。”
朱权预想到了这个结果,可听到郑和亲口说出来,依旧震惊不已。张玉是郑和船队的核心人物,是郑和之下的第一人,他也是大明水师的重要将领,自建文元年开始,就一直奋战在第一线,打海贼有他的功劳,打倭寇还有他的功劳,郑和出海,他从未缺席过。
现在,这个战功卓著的老将走了。
朱权黯然神伤。
郑和起身,端起酒杯,对朱权说:“还请王爷准许,这第一杯酒敬给牺牲的张老将军,敬给牺牲的一万四千三百八十二名将士!”
朱权猛地握着酒杯,酒水洒去大半。
李素、赵延更是泣不成声。
一万四千三百八十二名将士,这是何等巨大的牺牲!
郑和目光坚毅,举起举杯,往身前洒去,以刚强不屈的意志说:“这些牺牲的将士,都是大明水师的英雄与骄傲,他们的名字,将永远镌刻在英烈碑上!”
朱权眨了眨朦胧的眼,问道:“如此说来,你们到了那里,对吗?”
郑和重重点头,吐出四个字:“不辱使命。”
朱权一拍桌案,喊道:“好!好样的!你们是当之无愧的英雄,你们的荣耀将由天子授予,我相信,皇上绝不会亏待你们与你们的家人,包括牺牲将士的家人!”
郑和相信,朱能相信,没有人怀疑这一点,建文皇帝知道此行的危险与牺牲,也知道此行的伟大与光荣,绝不会忽视了死去的将士及其家眷。
朱权坐了下来,渴望地看着郑和等人:“本王能否见识见识那些神秘的种子与果实?”
郑和答应道:“王爷想见自没有问题,骆冠英,去拿些土豆、花生、玉米给王爷看看。”
骆冠英答应一声,去船舱中取来一些果实,端给朱权。
朱权掂量着比拳头大的土豆,比手掌长的玉米,如小拇指大小的花生,听着骆冠英的介绍,不由地暗暗吃惊,低声问:“你们能取得这些果实,都是按照皇上说的地方找的?”
“没错。”
骆冠英答得爽快。
朱权凝眸问:“皇上为何会知晓那不可知之地有世人不曾听闻过的果实?”
骆冠英耸肩。
郑和摇头。
匡愚笑着表示:“皇上如何知晓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了这些农作物,大明将很快摆脱饥荒。天下无饥,世无饿殍,圣人盛世!”
郁震看着这些宝贝,目光中满是柔情:“王爷,有些事不知道是最好的结果,没必要追问到底。只要这些东西在大明生根发芽,开花结果,那比什么都重要。”
朱权剥开花生,放入口中咀嚼着,眼底深处藏着一丝敬畏。
自从朱允炆登基之后,他似乎就成了另一个人,凭借着强大的势,压迫得燕王朱棣不得喘息,以致于最后臣服。
朱允炆不再是自己熟悉的文弱书生,不再是空谈儒家治国,优柔寡断,容易受人影响的侄子,摇身一变,成为了儒法并举,行事果决,极有主见与魄力的大明天子。他有着令人恐惧的洞察未来的眼光与智慧,有着无法令人理解的奇思妙想又被证明是对的!
所有的一切都还好解释,归入聪明、天才里面还可以说得通。但唯独这非洲、南美洲,这花生、玉米与土豆,天才解释不了,聪颖解释不了。
只有一个解释:
朱允炆是神,是真正的天子!
朱权抬手,轻轻按在胸口,似有冰冷的玄铁在灼烧胸膛,想起过去,自己曾想过与朱允炆交锋,曾有野心贪慕宝座,想要凭借着智慧与力量,手握权印,御极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