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德无奈,想了想也只能如此。
就在孙德想要告辞时,管家匆匆跑了进来,见孙德在,便凑到刘宁耳旁低声说:“二老爷,有人大量收购盐引,走的是往年的价。”
刘宁目光一寒,锐利的杀机闪现而出,看了一眼孙德:“回去安排吧,这件事我会处理好。”
孙德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可以感觉到刘宁那一刹那的杀机,不敢多问,告辞离去。等孙德走出刘家之后,还没等回淮安的批验所,就听到了那个惊人的消息:
有人大肆收购边商手中的仓钞、盐引。
孙德不知道是谁如此大胆,竟然敢与刘家对着干,无论对方是谁,他都死定了,孙德不打算继续留在杨家,而是想马上离开扬州。
在经过一条巷道的时候,孙德沉思着后续的安排,不想没怎么看路,与一人撞在一起,蹬蹬后退两步,胳膊有些疼,不由怒吼:“你他娘走路没长眼睛?”
“噗!”
一个拳头直接捶在了孙德的腹部,孙德整个人顿时不受控地弯下腰,刚刚感觉到嘴角流出来了什么,后脖子就挨了一击,顿时昏了过去。
一个麻袋罩住孙德,被人扛起上了船。
刘宁此时正在发火,刘家运作了这么久,为的就是让边商吃尽苦头,不得不折成低价卖出手中的盐引,可现在竟然跳出来直接收盐引,还是大量收,走往年价!
刘詹看着愤怒的刘宁,沉思一番,才笑道:“买下盐引又如何?手里握着盐引,他就能拿出盐吗?拿不出盐,那就是一堆废纸。”
刘宁明白父亲刘詹的意思,毕竟下场支盐才是最关键的环节,没有刘家发话,哪个盐场也不可能放盐,哪个批验所也不可能给他放行。
花一大笔钱,买一堆废纸,这就是蠢货。
刘宁想明白过来,但依旧有些不甘心:“父亲,有人跟我们作对,要不要教训教训他,否则其他人如何看我们?”
刘詹呵呵笑了笑,摆手说:“没这个必要,盐场、批验所都是我们说了算,用不了多久,他就会知道自己是多愚蠢,会哭着求着有人能买走他的盐引。”
刘宁想了想也是,下场摆清楚,让所有人看到,远比其他说教有效果。
朱允炆放出了消息,抛出了诱饵,却没有等大鱼上钩,等到的只是小鱼小虾。这扬州城中想要给不老松表忠心的不少,出面警告朱允炆走路小心别摔跤的也不少。
夏元吉见刘家人没有动静,便提出了建议:“边商乐得出手盐引,也好早日离开这扬州城。我们今日买下盐引并不在少数,对方依旧沉得住气,怕是吃准我们无法下场支盐。”
朱允炆微笑着点了点头:“你分析得没错,他们想让我们看着盐引成为废纸,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支取一批盐出来,到时候他还能没有任何动作吗?”
“此人操控盐场与批验所,我们以商人身份去处置,怕是过不了关啊。”
解缙提醒着。
朱允炆平静地说:“这点我自有安排,对外传出消息,就说年家会在两日内支盐万引,到时愿以往年均价发售给水商。”
夏元吉与解缙对视了一眼,见朱允炆胸有成竹,自是点头应下。
支盐的地方在盐场,扬州城本身是没有盐场的,虽然这里有两淮都转运盐使司,但距离扬州不到五十里的地方,就有一处盐场,虽然其产量不到万引,全部给出去,也只有六千引,但朱允炆只不过是想告诉其他人自己真的可以拿盐引支取出食盐,仅此而已。
朱允炆散出去的消息让扬州城轰动了,无数盐商议论纷纷,不知这年六百到底是什么来路,受人警告之后不仅不收敛,还敢将手伸向了支盐一块。
就在一众内商等着看好戏的时候,消息突然传了过来,年六百自盐场支取了一万引盐,不日即将抵达扬州城。
有消息灵通的内商这下开始慌了,是真正的慌了。
以前的时候,是不老松刘詹说了算,他说咋办大家咋办,他说不收边商盐引,那大家就不收,坐等时机到了再发财。
可现在情况突变,买走边商盐引的人是年六百,此人手中不仅是有盐引,而且还真的能带出盐来,这就意味着年六百打破了不老松的话语权与垄断,直接成为了另一个不老松。
现在扬州城里,谁握着盐引谁是老大啊。
内商们很是着急上火,试想下,如果年六百一个人握着海量的盐引,而且还能顺利取出盐来,那他完全可以成为这扬州唯一的内商!
手握大量盐,还愁卖吗?
不愁!
以前不老松压着,水商不好入手买,但现在年六百能在不老松眼皮子底下拿走盐,水商还怕啥?大不了以后找年六百买盐就是。
水商不着急,着急的是内商。
年六百一天就收走了海量边商盐引,导致无数内商一张盐引都没有,没盐引就意味着不可能去支取盐,不支取盐就意味着一分钱都没得赚……
问题大了。
内商人人自危,所有人都清楚,若真被年六百彻底收走所有的盐引,内商今年就没办法开张了,不开张就意味着只能吃老本。
没有商人会愿意啃老本,出于自身利益的考虑,一些内商去找刘詹、刘宁说情,恳请两人准许内商收购剩余的盐引,刘詹这边还没作出决定,已经有内商在暗中收盐引了,一时之间,扬州城内的盐引价值走高。
朱允炆审时度势,凭借着豪横的财力,中央钱庄的倾力支持,短短两日内,便分别以一引六百五十文至七百文的价,收下十七万引,只有两万余引或留在边商手中,或被内商偷偷收购。
绝大部分内商手中空空如也,一张盐引都没看到,在这种情况下,内商陷入了失落与不安,就在十四日拜访刘詹,给其提前过中秋节的时候,满座宾朋却没几个人可以笑得出来。
大家都是听刘詹指示办事的,可现在大家全亏了,眼看着没饭吃了,你这不老松是不是应该发个话?
刘詹这段时间也很惶恐,按理说,无论是谁想要下场支盐,都必须经过自己的点头才可以,但实在是怪事连连,这个毫不知底细的年六百竟然说动了两淮都转运盐使司的都转运使丁初晨亲自去帮忙支盐。
都转运使是两淮盐政的一把手,丁初晨往日里贪婪无度,却也知道分寸,收了刘詹不少好处,对刘詹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无论刘詹怎么捯饬,两淮都转运盐使司该怎么卖盐还是怎么卖盐,到头来盐是不会少卖的。
刘詹也清楚这一点,可谁知道有分寸的丁初晨竟然不听话了,哪怕暗示对方自己有他的把柄,他还在那坚持所谓的按程序办事。
丁初晨不听话也就罢了,毕竟人家算是大人物。可批验所的人不听话,那问题就太严重了,比如孙德,这个家伙就是刘詹养得一条狗,是刘詹亲手扶持起来,亲手安插到批验所的。
只要孙德在,哪怕是丁初晨让盐出了盐场,孙德也有办法让年六百的人一粒盐出不去。可奇了怪,孙德竟然点头同意了,批准了一批盐离开了批验所。
刘詹不知道这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可以感觉的到,危险已经到了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