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汉苍连忙上前搀扶,又是传唤太医。
等胡季犛幽幽醒来,已有些木然,叹了一口气,说:“集结所有兵力,在清化决战吧。”
胡汉苍连连点头:“父皇放心,哪怕是亲自上阵,我也会守住清化。”
胡季犛欣慰地点了点头,然后看向黄晦卿:“你们负责稳住民心,宣传明军杀降与京观之事,告诉他们,明军来了,谁都活不成,只有与我们一道抵抗明军,才有活路!”
“遵旨。”
黄晦卿知道这是个谎言,但没办法,眼下真的是无路可走了。
“传黎华元、胡宣、胡历。”
胡季犛对黄晦卿摆了摆手,让其退下,然后传达了旨意。
黄晦卿走出皇宫,抬头看着阴郁的天空,心头发慌,明军太强大了,强大到超出想象的地步,谁能想三十几万精锐,竟一日折损?
眼下各地州县闻风而降,纷纷迎接明军,连抵抗的心思都没有!而负责进攻清化的,还是韩观率领的精锐,东都与西都之间的距离不过二百六十里,明军快速行军,若无阻挡的话,不用四日就会抵达西都清化!
大虞国,没了……
黄晦卿知道没希望了,真的没希望了,哪怕是调动大军阻挡住韩观又如何,明军强大的火器与彪横的军士,一样会撕开所有防线!
而西都清化的防御,连升龙城都不如啊。
只要站在外面看一看就知道,这是一座栅栏城,它不是石头城,也不是土城。
话又说回来,是石头城又能守得住吗?
范元瑰死了,他可是胡季犛手下第一大将!
清化守不住的,守不住!
黄晦卿走到大街上,迎面碰到了吏部尚书范之贤,左右看了看,不由苦涩地说:“范尚书不会是在这里刻意等我吧?”
范之贤盯着黄晦卿,指了指一旁的酒楼,说:“我设了酒宴,想要请黄大人喝一杯,如何?”
黄晦卿想了想,没有拒绝。
这是一座黄晦卿熟悉的酒楼,只不过这里的酒是米酒,有些浑浊,远不是明朝那些名贵的酒水可比,不过喝着倒也不错。
往日下朝时,黄晦卿没少来这里,老板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寡妇,没什么风韵,是一个坚强的女子,黄晦卿不止一次地想过,寡妇失去了一切还能笑着活下去,自己失去了一切,还能吗?
答案是:不能。
范之贤亲自给黄晦卿倒酒,黄晦卿连称不敢。
“你是太上皇的心腹,又掌管户部,当得起。”范之贤执意,满酒之后,看着满桌的酒菜,感叹道:“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吃得上如此丰盛的饭菜。”
黄晦卿呵呵一笑,反问:“只要我们能立足清化,这样的饭菜还不是想来就来?”
范之贤眉头微抬,挤出深深的纹路:“黄大人不需要如此说话了吧,这里的百姓不知道明军在哪里,你我还不知道吗?”
黄晦卿默然不语。
范之贤感叹道:“我如何都想不通,多邦城如此坚固,又有象兵助阵,为何会连一日都没守住,被张辅全灭!哎,多邦没了,升龙城没了,长安镇也即将失去,我们清化又能守多久?”
黄晦卿看着范之贤,说:“守多久,我们都应该守下去,不是吗?”
范之贤盯着黄晦卿,停顿了几个呼吸,方开口:“是——吗?”
黄晦卿听出了范之贤的言外之意,不由皱眉:“范尚书似乎有其他想法?”
范之贤端起酒碗,一饮而尽,然后自顾自吃起饭来。
黄晦卿看着不说话的范之贤,也陷入了沉思。
范之贤放下筷子,凝眸说:“人总是要喝酒的,这家酒楼的酒喝不得了,你有没有打算换一家酒楼尝尝?”
黄晦卿瞪大双眼。
范之贤的话可不是单纯的喝酒问题,以他的身份,以现在的形势,这句话隐藏的意思,那就是在问自己有没有打算投降大明,吃明朝的饭!
“你这是……”
黄晦卿有些紧张。
范之贤平静地说:“这里没有耳朵,也没有眼线,我们就摊开了直说吧。若是清化城守不住,我们会撤向哪里?”
黄晦卿指了指东面,严肃地说:“大海。”
范之贤呵呵笑了,说:“海上是我们的天下吗?大明水师纵横南洋的事你忘记了?”
黄晦卿自然不会忘记,明朝以船队开辟南洋,让诸多藩国臣服,安南对此也深有忧虑。
不过眼下大明的水师船队远在旧港,而且听说去了更西面的海域,想要赶回来是不可能了。只要等明军撤出,大明水师来也无济于事,只凭借着一些船只,还不能毁了一个国。
“黄大人还不知道吧,大明水师已经出现在了交趾洋!”
范之贤抛出了一个重磅消息。
“什么?”
黄晦卿惊呼起来。
范之贤眉头紧锁:“据海东路、建宁府消息,已发现至少三艘大福船游弋外海之地,至于会不会来宝船,来了多少明军,眼下尚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