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缙停在了树下,看着一动不动的尸体,在树下,还有两个草席,尸体已是发臭。
涡阳知县吕信被抓到了树下,解缙没有请示司法机关,也没有上奏朝廷,只下了一个平静的命令:“都埋了吧。”
站在解缙身旁的安全局千户郭纲没说话,只让人挖了个坑,将尸体埋了进去,连同活着的吕信,然后牵了两匹马,来回踩踏着。
地平了,事情却没有结束。
朝廷下令开放赈济仓粮,涡阳知县开了,然后插上了标签,明码标价:
一斤米,一两银子。
百姓之家,拼了全部财产,能拿出五两银子就算是不错了。
五斤米,够一家五口吃几天?
解缙无法相信,在朝廷三令五申,安全局日行于野,监察御史日夜奔波的凤阳,还会出现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贪污!
凤阳那么多人没死,怀远那么多人没死,临安那么多人没死,反而是一个小小的地方,竟然出了人命,而且不是一条两条,而是三百多条!
全都是饿死的!
吕信拿着朱允炆不允许百姓流散于野的文书,将百姓困在了涡阳城中,并勾结当地富户,组成了“救灾队”,只准进不准出,若不是安全局的人从城墙上溜绳索出城,涡阳的事怕还会继续掩盖下去!
解缙来到了这里,看着城中饿死的百姓,痛心疾首,更让人烈日下发寒的是,一些破烂的院子里,有四五个头骨。
有头骨不算什么事,有事的是头骨很小。
院子里还有人,解缙没说什么,只让军士记下了他们,然后开仓放粮,安抚百姓,之后在城门外,砍掉了二十六家富户的人头,连同妻儿老少,一个不剩。
富户有粮,还很多,涡阳两个月都不需要朝廷运粮了,只三天时间,涡阳城就被整顿得极有秩序,只不过有些昨天还领饭的时候,今天却没有来。
郭纲告诉解缙处理好了,解缙点头,吃人的人是留不得的,哪怕是再迫于无奈,再要饿了,也要不得,所以,活下来也得死。
解缙提拔文书孙元亮为涡阳知县,安排妥当之后,带人继续巡视,谁知道在一封封文书背后,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场景,灾情如何,灾民如何,不亲眼去看一看是不行的。
郭纲写了一份文书,上报安全局总部,希望能增派人手。
安全局在凤阳府的人手满打满算不到五百,大部分人手还需要盯着主要州县,一些人还得去查账,配合运输,递送信息,对于一些小县城难免力量薄弱,有看不过来的时候。
朝廷御史也只有两条腿,跑来跑去,总也需要时间,半个月又能走几个地方?
必须加派人手!
夕阳,如血。
宫墙被染红,静谧的光洒在脸上,一声嘹亮的啼哭穿越隔帘。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弄璋之喜!”
稳婆抱着孩子,连忙贺喜。
《诗·小雅·斯干》中有云:
乃生男子,载寝之床,载衣之裳,载弄之璋;
乃生女子,载寝之地,载衣之裼,载弄之瓦。
弄璋之喜,是为所生男子。
弄瓦之喜,是为所生女子。
吕太后开心不已,是个男孩,没错,能看到小东西,好啊,朱允炆只有一个文奎总是不合适的,皇室怎也该有七八十几个孩子才是。
马恩慧也笑得很是开心,男孩也无所谓,反正过几个月朱文奎就要被立为太子,出阁读书了。
贤妃、淑妃羡慕不已,可惜自己肚子不争气,龙涎香没少点,就是没怀上。
伊真儿有些心酸,别说羡慕了,自己连羡慕的资格都没有,也不知道朱允炆是不是木头,以自己的容貌、气质,足以迷乱多少人,可他却还没在晚上找过自己一次,虽然也时不时去永和宫,却只是白日或傍晚,而且每次来,都不是一个人……
朱允炆看着眼前肉嘟嘟的孩子,挤着眼,哇哇哭着,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下他的脸,轻声问:“宁妃如何?”
女医梅惠掀帘走了出来,恭贺一番,道:“宁妃身体很是虚弱,这次生产伤了气血,需要静养两三年方好。”
朱允炆抱过孩子,问:“朕可以进去了吧?”
女医梅惠让开,朱允炆抱着孩子走入殿中,看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汗水湿透长发的宁妃,轻轻将孩子放在一侧,伸手擦去宁妃脸上的泪,轻声道:“你辛苦了。”
宁妃勉强笑了笑,闭上眼昏昏睡去。
韩夏雨走了过来,尚未接近襁褓,就被侍女青青给拉到了一旁,就连朱文奎,也只能老老实实站在一旁。
吕太后、马皇后都在,可不敢出半点事。
朱允炆伸手拨开宁妃脸上的一缕秀发,起身道:“宁妃诞下皇子,朕心甚慰,只是当下国事繁重,北旱南涝,百姓受灾严重,朕不能常伴左右,愿皇后代朕好好照料宁妃与皇子。”
马恩慧行礼答应道:“臣妾定会照顾好宁妃与小皇子。”
朱允炆看了看昏睡的宁妃,让双喜将文书放在桌案上,走向桌案旁准备处理文书。
吕太后见状,劝道:“皇上,这里气息不畅,又是闷热的紧,不敢开窗,不若换个地方处理文书吧。”
朱允炆摇了摇头:“百姓能热得,宁妃能热得,朕也能。太后在这里待了半日,怕有是困乏,儿就不亲送了,皇后,代朕送送太后。”
吕太后叹了一口气,按理说宫里诞下小皇子,应是大庆,可眼下确实不是个好时候,身为皇上,先以天下为重,若大肆庆贺,酒肉朱门,消息传出去,怕有损朱允炆的仁爱之名。
朱允炆坐了下来,对一干稳婆与医婆道:“去领取赏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