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冽猛地惊醒,回想起对方给自己的数个冷漠无情的眼神,一时间脊背发麻,冷汗涔涔。
他的洲洲虽然没有在那场大火中离开这个世界,但也已经在大火中,永远地离开了他,离开了吃人的裴家和污浊的所谓“上流社会”。
如今站在台上的那个星光璀璨的青年,名叫云洲,和裴家半点瓜葛也不再有。
“洲洲,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裴冽低低地说道。
“你回来……不,我不奢求你回来了,你就看看我,看看我好不好。”
荧幕上的青年,自然是听不见他的声音的。
影片的主人公只是默默地吃完了包子,然后起身离开。在他的身上有种遗世独立的出尘,有种仿佛这个乱糟糟的世界都与他无关的错位感,哪怕只是在一个破旧的小店里落魄地讨生活,也会让人觉得,他的落魄不过是朝夕间的事情。
比起零落成泥,他更应该高高在上。
所谓“新生”的过程,也就是影片的主人公寻找自己的过程,在整部作品里,云洲通过精湛的演技向所有人说明,一个人的价值并不需要通过满足他人、取悦他人来实现,人只要好好地爱自己,就能获得新生。
其实电影里的主人公,直到结局都没有取得所谓的“成功”,但当他又一次走在那条阴暗的小路上,并且这一次他的步伐不再踉跄,而是坚定地、一往无前地向前走去,哪怕谁都不知道这条路要走多久才能见到光明时,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就由压抑转向了高潮。
一部电影能让所有人都泪流满面,无疑就已经是一部成功的电影了。
如果这里有镜子,裴冽就会看见自己的神色又哭又笑,好像一点都不正常。
他为裴云洲经历了那么多本不该由他经历的苦难而哭,又因裴云洲最终走出阴霾重获新生而笑。
有那么一瞬间,裴冽甚至生出一种“也许自己不要再靠近他了才是最好的选择”的感觉。
他的洲洲是那样好、那样温柔善良又坚强的一个人,全世界所有溢美之词用在洲洲的身上都不为过,而他只是一抔烂到了骨子里的泥。
可是再丑陋的飞蛾也天生向往烛火,这是一切生灵刻在骨血里的本能,难以克制,无法克制。
裴冽只知道,当他望着荧幕上那双不复当年的温柔爱慕,转而变得冷漠无情的双眼时——
他陷得更深了。
电影落幕的那一瞬间,刚刚坐上云洲身边最近的那把椅子的应许第一个站起来鼓掌欢呼,将现场本就逐渐热烈的气氛又炒上了一层。
原本现在对裴云洲失而复得的狂喜和不安中的裴冽,全身血液再一次被猛地冻结了。
没有什么比所爱之人回来了,但站在对方身边的人却不是自己,而是其他对他有所图的男人更令人窒息。
就在电影开场前,他还试图用应许所接近的,只不过一个酷似裴云洲的人,应许所做的事也和自己没什么不同,都是寻找一个替身来饮鸩止渴这样拙劣的借口安抚自己,现在被嘲讽的那个人赫然变成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