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洲不知道这个莫名其妙的想法究竟从何而来,他只知道,已经八点了,该例行看看公司有没有新的事物需要处理了。
精密的钟表无需任何手动的调节,哪怕只剩最后一丝电量,也能依靠齿轮的转动,一格一格地走着时间,从不出错。
而他,就是那块滴滴答答的钟表。
裴云洲回到了病床上,机械地掰开笔记本电脑的屏幕,又机械地输入了一串密码。
520412,吾爱零四一二。
密码是裴冽的生日,这串数字他每天都要输无数遍,早已成了不需要思考也能打出的肌肉记忆,就好像,他挚爱的恋人能借此出现在生活中的每一处一样。
这串数字突然给了裴云洲一点莫名的支持,甚至让他能够短暂地理清思路。
钟表的好处在此时淋漓尽致地体现了出来。
而处理事务的最高级中枢,又何尝不是一块精密的钟表。
哪怕裴云洲的眼前始终蒙了一层云翳,当那些繁杂琐碎的信息自视神经传入大脑皮层的时候,也就直白地转化为他能够理解的信号,接着不需主人的任何指令,自然而然地输出一道道处理信息,做出最正确合理的决策。
就连发颤的指尖都好像恢复如常,能够自如又快速地在键盘上一下下敲击,连一个错误的字符都没有产出。
以至于裴云洲恍惚间甚至觉得,自己此刻并不是在病房,而是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人在熟悉的领域里,总是能有安全感的,对裴云洲来说也是这样。
哪怕这不是他喜欢的事情,此时却也成了一座天然的避风港,能让这叶小舟在与波涛汹涌的大海搏击到筋疲力尽时,找到一处安宁的地带得以喘息。
“做得很好,妈妈为你自豪。”
“这个项目很有前景,你跟得很好,裴氏也会越来越好的。”
“等你手头的事务再稳定一点,我就陪你一块休息一段时间,洲洲。”
耳边又有一声声的话音响起。
始终温柔的,来自母亲。
严厉却又欣慰的,来自父亲。
而那仿佛有湿热的吐息喷洒在他的耳廓,并且一点一点将柔软的耳根染上绯红的,来自他的恋人,来自他的阿冽。
亲人和爱人的鼓励,令裴云洲混乱不堪的潜意识终于平静了些许,脑海里那根绷紧已久的弦也同时一松。
他也不是,将所有的事情都搞得很砸吧。
至少,在工作上,还是能得到父母和阿冽的肯定的呀。
裴云洲的唇边勾起一道真心实意的笑。
电脑屏幕里映出的影子模模糊糊,那惨白的面色、那干枯的唇和乱糟糟的头发,好像也都看不见了。
还好,刚才的所有都是自己的错觉,他还是那个他。
那个干净的他。
今天要处理的文件其实不多,裴云洲很快就看完了所有内容,末了还不死心地反复检查,最终也只能确定自己的确没有遗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