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安济院,有商会在背后支撑运作,倒是不用他操心,只是担心自己走后,新上任的知府不愿意承担惠民医所和义学,思虑数日后,云胡不忍见他忧虑,主动说起如果没有官府支持,他和钱德富商量过了,介时甘盈斋和诸多商户会出钱将义学和惠民医所办下去,不会让他的心血付之一旦。
如此,一桩桩心事儿迎刃而解,见城中百姓一个个皆是喜眉笑眼的高兴模样,他总算是放下心来。
六月初一,天蒙蒙亮,一行青蓬马车缓缓地驶过青石街道。
谢见君在这儿拢共呆了不到三年,要离开时,心里还真有些眷恋,他抱着没睡醒的大福,轻轻叹了口气。
“老大,我爹来了。”乔嘉年的声音从马车前传了进来。他自打子承父业做府役以来,便是一直跟着谢见君,故而得知老大要离开甘州,自个儿躲起来难过了许久,谢见君一问要不要跟自己走,他便想都没想地答应了。
“去给你爹道个别吧。”谢见君温声道。自己把人家孩子带去千里之外的上京,总得留些时间给父子俩说两句告别的话。
“不、不光是我爹。”乔嘉年声音有些抖,“老大,您还是亲自出来瞧瞧吧。”
谢见君闻之一怔,下意识掀开车帷一角,映入眼帘的是密密匝匝,人头攒动的百姓们,他们或背着竹篓,或挎着竹篮,此时都像是约定好一般,安静地站在道路两旁。
“嘉年,赶紧停车!”他将怀中的大福托付给云胡,自己利落地下车。
百姓们乍一见他出来,齐齐跪倒在地,“知府大人!”
谢见君这才瞧见他们身后的背篓和竹篮里装的都是粮食家禽,还有寻常不舍得吃的鸡蛋。
“大人此行回京,恐余生再不得相见,吾等略备薄利,还望大人收下。”大伙儿将自己带来的东西,一股脑儿地往马车跟前塞。
“大家的拳拳好意,本官心领了,只是此去山高路远,实在不便携带,还请各位都拿回去吧。”谢见君连连婉拒,他特地挑在晨光熹微的时候离开,就是想静悄悄地走,没成想还是被逮了个正着,现下见百姓们如此热忱地跑来相送,他这心里头酸酸涩涩的,总不是个滋味。
“您这三年励精图治,宵旰忧劳,为俺们盖廉租屋,让俺们有新屋子住,盖义学,让娃娃们有地儿念书,还盖惠民医所,就图让大伙儿吃得起药看得起病,俺们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没啥拿得出手的东西,一点点诚意,大人笑纳!”百姓们说什么也不肯让步,非得要谢见君收下才愿意作罢。
谢见君压下喉间的哽咽,“本官能有今日之功绩,全是仰仗大家的配合,如此盛誉,本官受之有愧,本应多做些事儿,实在是力薄才疏,只盼着大家的日子能越过越好,再无忧心之事。”,说着,他上前将为首拦路的几个百姓一一扶起。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今日得诸位相送,实乃我之幸事。”
他接过乔嘉年递来的辞别酒,痛痛快快地仰面一饮而尽,“大家山水相逢,缘分一场,望诸君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