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过了桥,还没进村就听着里面此起彼伏的恸哭声。
一灰头草面的婆子从村子里冲出来,扑倒在谢见君身上,用力地锤着他,“你们这些当官的还是不是人了!你们怎么才来啊!这村子里的人都要死绝了!”
谢见君被结结实实地拳头锤得胸口生疼,他呵退了欲上前拉开婆子的士兵,示意他们先进村寻里长,自己则留下耐心地安抚着婆子,“对不起,是我们来晚了。”
那婆子涕泪横流,沾染得他满身都是尘污,即便如此,也不见他又半分盛怒,反而说话的语气还愈发温和,只待人宣泄了须臾,逐渐冷静下来,谢见君才伸手撑着婆子站起身。
“大娘,村子里现今是何光景?”
婆子抽噎难言,倒是匆匆忙忙赶过来的里长,将她拽去了一旁,回神对着谢见君连连请罪,“知府大人,她家就剩下她一口人了,求您莫要介怀。”,说这话时,那里长的声音听上去湿漉漉的,如同刚从水中捞出一般,他眸中布满了红血丝,眼底真真发青。
“无碍。”谢见君轻声宽慰道,紧接着便听里长继续说道:“地动那晚,大半个村子都陷进地缝中了,地上全是喷涌而出的血,昨日还能听见从底下传来的敲击声和哭诉声,草民便带着幸存下来的人一起挖,可一戳就是一个血窟窿,大伙儿都吓破了胆,到今日您们来时,就已经没有动静了,不管俺们怎么喊,都听不着声音了....”
谢见君闻之,只觉得心脏似是被一双手用力的攥紧,疼得他喘不动气来,竟是被那婆子方才锤下的拳还要难捱。
“老大,您怎么了?”乔嘉年见他脸色不对劲,眼疾手快地托住他。
里长似是没察觉到异常,继续自顾自地说,“好多人跑着跑着就掉进了裂缝里,那裂缝开开合合,掉下去的人就没有能爬的上来的,这下面层层叠叠,不知压了多少人...”
“先去、先去救活着的人。”谢见君后退两步,搭在乔嘉年身上的手用力地攥紧,指节微微泛白。
“是!我这就去知会王将领!”乔嘉年转身就要跑,似是想起什么来,迈出一半的腿又收了回来,“老大,你从昨天开始就没吃什么东西,也没阖过眼,你不妨歇息一下,我等去搜救便是。”
“别耽搁时间,赶紧去!”谢见君猛推了他一把,待心口处稍稍平息,便跟着前去救援。
为了救被挤在残垣窄缝之间的民户,他们这些士兵徒手搬开石块,接力似的把伤者送去村外临时搭建起来的避难所,至于那些一时半会儿捞不上来的人,便想尽办法送些吃喝进去。
抢救伤者的同时,谢见君让人尽量将农户家中的粮食也都扒出来,物资紧俏,受灾的人又多,单指着来时带的那点东西根本不够大家填饱肚子,而那些被砸死的家禽,便只能就地焚烧,用以销毁,以防疫病传播。除此之外,他还给远在甘宁县县城的常知衍和曹靖舟送信,让他们送些物资过来村子。
如此,断断续续忙活了五日,眼见着正常人不可能在断食断水的情况下存活这么长时间,谢见君正打算结束搜救,安置灾民,却冷不丁被告知,有一家三口正被掩埋在垦荒田地旁的一处小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