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我实在困极了。”云胡说着又打了声哈欠,眼眸中漾起潋滟的水光。
他的确乏了,前脚刚进禅房,脑袋一沾枕头,鼾声便飞了出来,连谢见君给他解外衫掖被角,也没有察觉。
这一觉踏踏实实地睡到了晌午。
醒来时,禅房里亮堂堂的,谢见君正守在床前闭目养神。
他面容生得清润如玉,微耷的长睫垂下淡淡的阴翳,即使是睡着了,眉宇间仍有一道浅浅的沟壑,那是一年多来缠绕在心头未曾消减的忧虑,云胡半撑着身子,抬手将他散至胸前的碎发拢至耳后。
许是累了,谢见君睡得极深,胸膛伴着沉重的呼吸声上下起伏,小夫郎一时起了狡黠之心,手指沿着沉阖的双眸,一路抚至下颌的青茬,末了落入半阔的掌心里。
下一刻,原本在睡梦中的人,忽而紧紧地扣住了他的手。
“你你你你、你何时醒来的?怎么也不吭声!”云胡吓了好大一跳。
就见眼前人莞尔一笑,疏朗俊秀的脸颊流露出一抹玩味,“我想看看,到底是谁家的小夫郎这般稚气?”
云胡自知受了捉弄,不轻不重地捶了他一下。
要搁寻常时候,谢见君定是要拉着人逗趣上一时半刻才作罢,但如今念及小夫郎有了身子,自然吩咐什么差事儿,便老老实实地做什么,让端茶绝不倒水,让穿衣绝不套鞋。
这不小祖宗说乏了,要回家,他也殷勤地鞍前马后伺候着,若不是顾忌着给小云掌柜留点面子,他巴不得一路都抱着他走呢。
那住持送二人出崇福寺时,正碰着石阶上一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子前来朝拜。
隆冬正月,她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麻衣,冰凉的雪水濡湿她身前的衣裳,她却毫无察觉。
往大雄宝殿的路泥泞难行,她三步一拜,九步一叩,虔诚地向神佛礼拜。
云胡禁不住驻足,多瞧了两眼。
“这位女施主的家中孩儿,前年高烧惊厥,中了偏枯,至今还卧床不起..”住持转动着手中的佛珠,默诵了一声阿弥陀佛。“女施主每逢初一十五都要上山来给孩子拜佛祈福,两年来无论风雨,都不曾间断过...贫僧得了闲空,也会陪她诵经祈福,盼着她心诚能打动佛祖显灵,施恩于孩子,让他早日能恢复如常。”
云胡最是听不得这话,当即就红了眼眶,“到底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谢见君虽自诩不信神灵,此时也难得沉默下来,倘若有朝一日,神明成为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他想,他也会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