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再不会有人敢说他命格硬,克父克母,大伙儿就像是纷纷约好了一般,夸赞他旺夫,夸赞他一脸富贵相,更有甚者,说他天生就是要做官夫人的命,但多年前,他曾体会过的那些道不出口的心酸,已然深深地刻进了骨血中,这辈子都磨灭不掉。
一想到这儿,他对面前这哥儿的心疼怜惜之心暴涨,“你别怕,我这就带你去报官,你只管将自己经历的事儿,实话实说,知府大人会为你做主!”
然沈卓听了这话,并未有丁点的高兴,他轻摇了摇头,“没用的,大人能惩治得了一拨人,断然不能惩治所有人,只要这祖屋和薄田在,就永远挡不住他们,还是...还是别给他添忧了。”
“你这是什么话?”满崽出声反驳,“你都敢捆着石头去跳河,缘何不拼上一把?难不成,你不想带着孩子过安稳日子?”
“你不懂...”沈卓苦笑,荣娘子有一句话说对了,子春是要嫁人的,他若是跟这些人没完没了地纠缠下去,谁知道未来婆母会不会忌惮他家里这些乱糟糟的事儿?大不了,大不了他让了便是,左右有手有脚,还能委屈着孩子不成?
满崽的确不懂沈卓的心思,在他看来,只要有他阿兄在,就没有断不了的官司,先前周娘子被她家夫君家暴,被婆母欺辱,不照样被判了和离,要回了自己填补赌债的嫁妆不说,现下还在甘盈斋做着活儿,美滋滋地和兰月过着小日子。
如此多好,这哥儿怎么就不听劝呢?
他还想再说两句,被云胡一个眼神制止,倏地缩回座位上,再不吭声。
云胡给沈卓抵了帕子,让他拭去眼角的泪,自己则清了清嗓子,继续方才的话茬,“这各人有各人的思量和考究,我等替不得你做决定。但我想告诉你的是,一味地退让,并不能这些人偃旗息鼓,只会蹬鼻子上脸,巴不得骑到你头上去...这事儿我深有体会。”
沈卓猛地抬眸,看了他一眼,兴许是不相信堂堂知府夫人,还有遭受过冷脸的时候,但他什么也没说,搂紧了挨着他坐着的子春,须臾又干巴巴地道了声谢。
云胡不再坚持,除了这档子事儿,也没什么钓鱼的心思了,索性就吩咐李盛源送沈卓父子俩回家,而他带着满崽去了趟医馆,想着这崽子今日不管不顾地下了河,扥得让冯大夫把个脉,必要的时候,再开两幅苦些的中药,省得每每遇上事儿,都剃头挑子一头热,直愣愣地往前冲。
“云胡,你说那哥儿能听得进你说的话吗?”回程路上,满崽闷闷不乐地问道,他实在是恨其不争怒其不幸,但说到底,不是自个儿的家事,他说不得旁的,亦是不可能绑着沈卓是去报官。
“这听不听得进去,还是得靠他自己,我说的话,未必是对的,没准他的考量,才是稳妥的。”云胡不敢说,放到当年,他会做出什么选择,故而对于沈卓今日的顾虑,他能够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