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商们的处境愈发尴尬,想着官府收粮时给的价钱是一百五十钱一斗,当初他们为了从外地运粮,好些人都抬高了价钱,那押货的镖师和船工更是坐地起价,如今想要再把卖不出去的粮食送回去,比登天还要难,这来回一折腾,成本和运费可是都摆在那里了。
但要像陈然说的那样靠到官府没粮了,也不是个好办法,收粮食花出去的银钱,若是赶在年前回不了本,明年大伙儿都得喝西北风去。
于是,城中粮价从七十钱一斗,开始陆陆续续地往下降,现下大伙儿粮仓里的粮食都充足得很,为了回本,粮商之间纷纷打起了价格战,今个儿你家卖七十钱,明日我们家就卖六十五钱。
这一来二往,府城中的粮价被压了下去,连带着底下县城,也没能逃过去,这鹬蚌相争,最终获利的,都是饱受灾祸折磨的百姓。
“下官自知有罪,特来向知府大人请罪!”陆同知于堂前,行叩拜大礼。
谢见君搁下手中的笔,抬眸看向他,“陆大人,何来请罪这一说?”
陆同知被问的哑声。
之前是他错怪了谢见君,以为刚上任的这个年轻官员,就是唯利是图的奸佞小人,却不知人家既聪慧又有谋略,只数日光景,就扭转了自己奔波小半年未曾改变的局势,实在是令人钦佩!
他屏息凝神,正色道:“下官那日在知府大人面前失了分寸,未经查证事实真相,便贸贸然唐突了大人,还请大人降罪!”
谢见君眼神中逶着一丝无奈。
他听说陆同知这些天一直游走于商会和粮商之中,意图劝他们降低粮价,虽碰了无数次壁,但始终没有放弃。
后来又听人说,刚开始收粮的时候,陆同知担心官府后面会以更高的粮价出售,便自己掏钱收了一些,都分去给了乌衣巷那些没钱买粮食的灾民。
如此看来,这人倒也是心系百姓,只是在这件事上,用错了法子。
他上前将陆同知托扶起来,笑眯眯地温声道:“若是给陆大人这样为民行事的人降罪,本官怕是要愧对圣贤了,再者说,陆大人,您也是为了百姓,既是如此,那何罪之有?”
陆同知怔住,他瞪大了眼眸,一时之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佟知府在时,因着税收一事,他二人在堂前大吵了一架,自此自己就被架空了,成了这知府府衙中可有可无的存在,他还以为这回得罪了谢见君,脑袋上的这顶官帽就要保不住了,谁知这知府大人竟是如此的宽容大量,他肩背躬得更深,恭敬拱手道:
“谢知府大人不存芥蒂,捐弃前嫌,下官必将辅佐大人治理好甘州,还百姓一个安居乐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