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吼震得二人周身的空气都发出细小嗡鸣,魏东怔怔地仰视赵启,他知道自己应该解释,并且一定要解释,喉结努力往上挤,但一句话都说不出。
沉默持续了好几分钟,赵启后退几步坐到沙发上,喝了一大口赵小禾的苹果汁。
等糖分冲到胰腺之后才继续说:“东子,我真的太惯着你了,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闯完祸明里暗里我都给你兜着,得罪人我设局帮你解决。你想没想过我累不累,你想没想过我也怕死?你只想你自己,你有没有想过这个家?”
魏东心念猛转,那些支撑了他35年的信念顷刻间魂飞魄散又飞速重建。
头脑中猛然浮起的钝痛让他倒抽了一口凉气,他直挺挺跪在地上,良久才一点点松开牙关。
赵启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失笑道:“你在矿区横冲直撞,真以为人家怕的是你多出来的二斤肌肉?那是我提前把挡你路的人都处理干净了。将近十年,我没睡过一个好觉。东子,你真的没有心。”
赵启声线不亮,音调也不高,碰上一群人说话时,很难从中分辨出他的声音。
但他就是有一种魔力,无论周围多嘈杂,只要他一开口,众人就会自动闭嘴为他的嗓音让路。
他自幼体弱,按照中医说法是气血亏,所以大部分时间能不动就不动,包括说话也是,能少说就少说。
在“东来”主事时,几乎很少解释前因后果,只下达直白的命令。
魏东与赵启朝夕相处35年,刨去娘胎里那几个月不熟之外,除了血海深仇,两人之间没有秘密。
他一直都知道赵启性子冷,情绪也冷,处理事情时像神经中枢被植入芯片的机器人,即使被人用枪指着头也无法输出类似“恐惧”的情绪。
直到五分钟前,赵启按着太阳穴告诉他“我也怕死”。
显然赵启并没打算放过他,把一整瓶苹果汁全灌进去后,眯着眼睛继续往他心口捅刀子,“你跟个智障似的,遇上事了就回来找我,然后按照我的意思出去摆事。时间长了是不觉得自己行了?长脑子了是吧?”
短短十几分钟,魏东的尊严、人格、羞耻、情感、智商等等一切构成“人”的基本要素全部被赵启撕碎后踩在脚下狠碾。
魏东犹如丧家之犬一般,跪着爬到赵启腿边,狼狈哭诉自己错了,求赵启原谅。
“跪那边去!”,赵启“嗷”一嗓子,扬手指向客厅中央。
魏东腮边肌肉绷得死紧,垂头跪着蹭过去。
“你应该庆幸,时至今日,我依然相信你只是蠢”,赵启说完转身回卧室关门补觉,眼不见心不烦。
于是魏东朝九晚四,连跪了五天。
赵启不怕他跪,但是怕烦。谁家客厅天天跪个大活人谁不烦,跟上香似的!还有另外一个更重要的理由,他心如明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