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驰没动,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陈亚煜,眉毛微微皱着。
“让开。”陈亚煜压着怒气,从迟驰身边硬生生挤过去。
迟驰转了两步,转身靠在墙面上,距离陈亚煜的办公桌只剩几步的距离,他眼神随意扫了扫桌上大大小小的文件,这人虽然怒火不小,但还是将手头上的东西都分好,拣着自己的私人物品开始收拾,紧绷着的脸仿佛在下一秒就要绷到极致,裂开细碎的纹路,将这依旧称得上强忍的表情打碎。
“杀人犯是怎么回事?”迟驰等了片刻,斟酌着开口。
陈亚煜对他说话的态度不算客气:“你不会去问他?”
但不知道想到什么,在片刻的寂静后,陈亚煜还是不耐烦地张了口:“我和陆总……陆时川,是表兄弟,他爸当初带着我爸酒驾,出了车祸,两个人死在那场车祸里了。我妈缠着陆时川给一个交代,把我塞给陆时川做秘书,久了就这样了。”
陈亚煜似乎是想到什么,哼的一声冷笑出来:“我待在他身边四年,我俩从小还是一个村里长大的,小时候我家里有什么好吃的,我也没忘过往姥爷家里送一份,就是为了别饿死他陆时川,噢对了,他那个时候都不叫陆时川,他叫陆十三,是因为他爸在牌桌上打了个十三幺,贱名好养活。现在呢?他出人头地,人模狗样的,因为我妈说几句闲话,说开就给我开了,这么几年,给我看的脸色也不少,我妈有句话说的倒也真是没错,我真是给他做奴才来了。他陆时川本事再大,以前过得不也跟条狗一样吗?没有我们这些亲戚帮衬着,他也早死了。他连我们这种人都能说丢就丢,你呢?迟驰,你呢?”
“……是吗。”迟驰垂着眼,淡淡笑着,睨向陈亚煜。迟驰听完陈亚煜说的话,重点却倾向于那句“以前过得跟条狗一样”和“早就死了”,陆时川的过去对于他来说空白的太多,可以说是空白到极点,他只知道陆时川家里条件不好,很缺钱。可是这么听起来,陆时川过去过得何止是不好两个字可以概括的。
陈亚煜:“他这人是没有感情的,你和他玩感情总要吃亏。我看不惯你这种出卖身体来讨他欢心的人,我觉得下作,恶心。”
这位陈秘书,不笑的时候总是露出令人不舒服的凶相,他带着肉眼可见的不喜欢、不欣赏,就那么看了迟驰两秒钟,想到什么似的张口:“倒是也有过点感情,前些年,他爷爷,也就是我姥爷死的时候,他哭得很大声。”
“可你能和他比吗?”
陈亚煜将最后一样东西塞进自己的纸箱里,他抱着装满自己作为“陈秘书”时的所有个人用品,从缄默不言的迟驰身边擦过去,硬挺的纸盒角擦着迟驰的手臂刮过去,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迟驰眼睁睁看着陈亚煜从自己眼前消失,转身又进了陆时川的办公室。
他从自己口袋里摸出刚刚从陆时川那里没收过来的烟盒,挑出一根来抽了,停在休息室床边的那巴掌大的小柜旁边,迟驰吐出烟雾,手指摸向那冰冷的加州纪念币,在突出的纹路上来来回回摩挲,直到将那一片摸得有些热了。
这里刚好十三枚硬币。
陆时川如他们所说,在他们眼里是个刻薄又冷血无情的人,警察来了之后,不管说什么都拒绝调解,对于陈亚煜继父给的那一拳,分毫不让。丝毫不顾及陈亚煜和他姑姑,这点子血缘在陆时川眼里大概是远远没有自己挨得这一拳重要的。
配合调查完,已经错过午饭最好的就餐时间,陆时川给迟驰打了电话,说不用出去吃,直接点了餐在休息室吃就好。杨秘书将餐送上来时,脸上除了些许忐忑,还带着藏不住的欣喜,早些年的时候陆时川就是打算让她做秘书,后来因为陈亚煜的缘故,才委曲求全做了几年特助。论能力,她和陈亚煜不相上下,还具备陈亚煜没有的细心和耐心,比陈亚煜更适合做这个职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