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王昀顿生诧异, 雪浓早已过及笄,按着一般的人家,应是要为姑娘相看人家了, 可他这意思竟是沈宴秋不许雪浓往后嫁人吗?
“先生真这样想?”
何故常跟着沈宴秋在外跟人打交道, 瞧王昀对雪浓过于注意了, 雪浓又与王昀差点有了婚约, 这其中总有些微妙。
何故道,“也只是奴才这么说, 先前不知有多少人来提亲, 都被云夫人出面给拒了, 那意思是殊玉姑娘还小,她的终身大事,二爷和云夫人自有考量,应是不会随便嫁出府去。”
王昀更觉不可思议, 若是何故说的,岂不是要给雪浓招赘婿?沈家三房也有嫡子,没必要给雪浓招赘婿撑门楣,何故这话他是不太信的,话传来传去容易变了,沈宴秋和云氏疼爱雪浓,舍不得她随便嫁人可能是真的, 但要是有个知根知底,又会疼人的夫婿,他们必也会放心让雪浓嫁人。
王昀忽想起那次他被沈宴秋叫进府,沈宴秋让他退掉跟温云珠的婚事, 那会儿他有顾虑,也想不到其他的, 现在婚也退了,他再把事情串起来想,这不是为雪浓的婚事做打算的?雪浓在王家跳的河,外边都说是为他自尽,沈宴秋既然疼雪浓,必定会让雪浓如愿。
王昀霎时惊喜,这还有什么可说的,沈宴秋都已经默许了,他只要一个月后的春闱高中,直接来沈家提亲,岂不就顺理成章娶到雪浓。
王昀立时踌躇满志,又问何故下午沈宴秋还有没有空,他还剩些学问上的问题没请教完。
何故说沈宴秋下午真不得空了,沈宴秋虽休沐,但手头的公务也堆成了山,下午得忙这些,不过他可以把那些问题写下来,等沈宴秋闲暇空了,自会给他解答。
王昀没有不满的,沈宴秋作为他的先生,凡他求教的,从没推诿不答过,难得休沐,一上午都耗费在他的事情的,这下午确实不该再打搅,诚然他有点私心,想再借着机会瞧一眼雪浓,但看不着又不算事儿,横竖以后也会把人娶回家中。
王昀便说等沈宴秋再有空了,再来府上打搅,这边用了饭就回家去。
大房的内院这里,沈宴秋可没有何故口中说的公务,用过午饭就搂着雪浓歇下了,因着天冷,房中的熏笼也烧了,又有地龙,在熏笼上边儿铺好了床毯,睡着就是不怎么盖被都不怕冷。
屋里的门窗都关紧了,连灯都不许上,显得屋内暗沉沉却还可以看清楚,雪浓濡红着脸垂在熏笼沿边,被托起来,半张红艳檀口跟沈宴秋接吻,衣衫都落到枕边,她迷蒙着眼波看他把自己抱起来跨坐好后,一倏然挨不住的蹙着眉跟他呜咽,按照金雀以前的说法,直撒娇哭了有一阵时间,再要沈宴秋哄一阵时间,沐浴更衣,这午歇也就白歇了。
云氏那边又送了一锅滋补的乌鸡汤过来给雪浓,在炉子上温了有大半个时辰,里间才有动静,金雀便也不叫其他小丫鬟进去,自己端了汤到门边,直见沈宴秋把雪浓从熏笼上抱下来,雪浓两手攀在他肩膀上,脸朝外靠着他的肩,眼睫上还挂着几滴未凝结的泪,一身酥骨香肌,窝在他怀里都似柔弱无骨。
沈宴秋拉过凳子,放雪浓坐到桌前,防她坐着要歪倒,人在她身侧,都随她往身上依,可她也是有骨气的,胳膊支着脑袋,偏不碰他。
金雀才端着汤到桌前,给他们两人都盛了一碗,打趣道,“这是三夫人给咱们殊玉姑娘炖的,二爷沾了殊玉姑娘的光,不然可喝不到。”
雪浓只顾喝汤,才不接这玩笑话。
沈宴秋望一眼雪浓,笑道,“我也只能借着殊玉的福气才能喝到这样的好汤。”
金雀一乐,但见雪浓不自在,想再调侃两句便没多话了,只说道,“忘了同二爷说,三夫人要奴婢跟您说声,眼瞅着年关要到了,照着往年的规矩,命妇都要入宫觐见,今年怕也这样,到时候是不是得带着殊玉姑娘,不然宫里问起来也不好说。”
沈宴秋想了想,点头道,“三婶看着办吧,只是殊玉进宫,要小心看护好了。”
金雀应是,自去三房跟云氏回话。
雪浓听着话觉得很不对,软哑着声道,“……我怎么就要小心看护了,你太小瞧人了。”
沈宴秋眸微沉,唇带笑,半真半假的说着,“殊玉是哥哥的珍宝,若不小心看护,丢了的话,哥哥会肝肠寸断的。”
雪浓心间恸热,忙忙的用喝汤做掩饰,但她脸上的胭脂红却一直消不下去。
沈宴秋没再戏谑,又问起她的绣坊,她也不吭声,只有他一个人自说自话,最后敲定,趁着下午闲暇,去她的绣坊看看。
雪浓喝完汤,在房里又歇上一会子,腿上有力气了,才和沈宴秋出门。
绣坊这边的客人多,停了不少马车,都是些妇人,沈宴秋是男人,不好凑到妇人堆里,于是马车径直赶到绣坊的后门,那边没人,只有两个看门的婆子,金雀先打发人进去。
马车一停,沈宴秋先下来,随即便把雪浓从车上托抱到地上,都省了马凳,下车以后,又自然的抱着细腰肢,都没想过要放开她,她咬一点唇伏依着他,才磨磨蹭蹭的把他手从腰上拿走,轻着步子和金雀先进了绣坊,沈宴秋随后跟上来,两人一前一后倒没多话。
绣坊里女人多,沈宴秋一来,金雀张罗着都叫散开,又快步领着两人上二楼,二楼有间空房,雪浓每回来都在那里面办事。
雪浓叫沈宴秋进里边儿,沈宴秋便老老实实进去,把几个跟着的丫鬟都逗笑了,堂堂首辅大人,说让待屋里就待屋里,说出去得让人笑掉大牙,但茶水点心还是好生奉上了。
雪浓一两日没来,先见了掌柜的,掌柜的自把绣坊中的一些琐碎杂事都随口说了说,再就是生意上的要事了,她们绣坊开业至今,在京里也有些名头了,都知道坊中绣娘手艺高超,私底下多的是人找绣娘开高价,请她们来自己铺子做事,这倒是雪浓能预见的,所以签了十年的契,这样她不担心这些绣娘会跑。
赶上雪浓过来,掌柜的便与她说,来了两单生意,一单是显国公家的,先前小柳氏带去的绢人很受她家孩子喜欢,这次便又定了十来个绢人,给的价也高,但要按他家的要求来做,恐怕要费些日子,绣娘们手头还有活,不能只做他家的,另一单是武定伯家的,要绣一副百子千孙图,出的价钱也高,倒没说急着要,只是想请雪浓过府一趟,再详谈,是以掌柜的不敢接这两单,还得雪浓来定夺。
绣坊的绣娘不多,统共也就十多个,雪浓便叫掌柜的拒了显国公府这单,倒不是嫌给的价钱少,一则是绣娘也人少,不可能为了他们显国公府就停下手里的活,二则若是照着他们的要求,总免不得指指点点,到时定有一番折腾,这单生意还未必做的愉快,还不如拒了的好。
至于武定伯府,雪浓思忖着倒是能去,京中的这些人家,雪浓也没认得许多,像这种伯爵府
实在有不少家,雪浓也分不清,这倒不是难事,她只需带着人过去把生意谈下来,其他的她概不在意。
她特意问明了武定伯府的情况,才知,那武定伯就是陆秀芷的父亲,她是有记着听沈妙琴提及过,陆秀芷只是庶女,是大柳氏的三儿子生了重病,找来冲喜的,结果人直接被冲走了,所以大柳氏对这三儿媳妇很是不满意。
沈宴秋在绣坊内,她叫金雀去跟沈宴秋知会一声,金雀去了没多久,小声告诉她,沈宴秋也要跟着她去武定伯府,正嘀嘀咕咕着,雪浓就见沈宴秋从二楼房中出来,慢慢踱下楼去。
雪浓瞅他一眼,挪步掀了布帘避到后门廊上的耳房内,耳听着他跟进来,才声如蚊呐,“你不要跟着我了,我要去人家家里谈正经生意,带着你不方便。”
是不方便,他要是也跟去武定伯府,凭他这个人,京里谁不认识,他去了,都要惊动整个武定伯府了,到时候就不是谈生意,是人家接待贵客,哪儿还敢跟她谈生意。
身后没先吱声,只有他的手臂伸过来,自后搂包着她的腰身,指腹轻微挪抚,她便发柔的后靠进他胳膊弯里,任他吻着唇,舌尖勾缠了许久,他才道,“哥哥就不是正经人了?为什么就不能带着哥哥去谈正经生意了?”
雪浓有些气有些羞,这跟正不正经有什么关系,况且要论这个,他也不是正经人,哪个正经人总搂着她做那种事呢,她到现在还难耐着,就是欺负她怕羞,吱不出声。
他又噙着雪浓的唇不放,当下耳鬓厮磨了一阵,雪浓遭不住他这样缠人,只得答应带他去武定伯府,但不许他拿出首辅大人的身份压人,否则她是要生气的。
沈宴秋给她做了保证,到地方他都是哑巴,她说什么是什么。
左右他没穿官服,未必会被认出来,雪浓遂稍稍定心,便带着他坐马车往武定伯府去了。
武定伯府在北城,府邸不及沈家宽阔,他们下马车以后,走的不是正门,而是正门旁的角门,沈宴秋是男人,不便入后院,丫鬟要他在外等着,只有雪浓能进去。
沈宴秋却慢条斯理,抽出佩戴着的牙牌,当先亮出了身份。
惊的丫鬟忙把他们引去堂屋,好茶好点心的侍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