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深凝视容淖,目光触及容淖髻上那支活灵活现的银镀金嵌珠珊瑚蟹纹簪时,眼眉俱松,涟漪暗生——‘小螃蟹’戴了小螃蟹。
“你不会的。”策棱回道,笃定又轻松。
从前他看待容淖,皆是浮于表象。觉得她小小年纪活像算盘成精,拨一下全是心眼儿。
出言无尺,行事无度,为人无量。
直到去岁在盛京旧宫,容淖病重那会儿,他才意识到自己错得离谱——她出言是无尺,行事却有度,分明是个把所有雅量良善藏在冷脸里的小姑娘。
否则,何至于在知晓自己时日无多后,竟为他将来计较,费心提点他暂且按下赐婚一事;
何至于顶着皇帝的雷霆之怒去为私交稀松平常的太子与大阿哥辩驳;
何至于吃力不讨好地为戍边军民力争迁徙塔里雅沁回子去呼伦贝尔种地之事;
还有她身边那群宫人,在把主子伺候到病入膏肓的情况下,竟无一人重责殒命,只是轻描淡写呵骂两句逐离而已。
他不清楚她为护住那群命如草芥的宫人做了什么,但她肯定做过什么!
——她行事之度,远比这世道厚道。
所以,哪怕容淖疾言厉色至此,策棱也不相信她当真会去告发。
“时辰不早了,我必须马上去主屋新房一趟。”策棱垂首与容淖平视,“你暂且待在此处莫要走动,待处理好新房那边的一切,我会回来送你离开。”
“不行。”容淖直言不讳,“我信不过你,赶紧出府!”
莫看策棱现在一副冷静处之的态度,万一他一见到五公主,便什么都抛诸脑后了,那今日这场祸事岂非得实打实砸在小佟贵妃身上。
今日这棒打鸳鸯的‘棒’她当定了!
策棱无奈扶额,两人僵持片刻。策棱心思一转,正好他不知如何向容淖解释去年无奈之下出的昏招,不如趁此机会……
“你我各退一步如何?”策棱诚恳提议,“我带上你一同去新房。”
“…………不去。”容淖一脸不忍猝看,冷酷拒绝,“长针眼儿。”
他到底是有多想见五公主,才能想出这般丧心病狂的恶心主意。
策棱受了容淖两记几乎翻上天的白眼,愈加无奈,心知她是误会更深了。
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