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秦小将军,当讲。”楚霁看着秦纵头顶的发旋,郑重道。秦小将军再一次面对着自己,低下了傲骨玉成的头颅。
秦纵心中苦涩,但也只得点头称是。
戌时,楚霁坐在院中饮酒,等到了准时而至的秦纵。
他点头,示意秦纵坐在对面,顺手给他在夜光杯中斟满了葡萄美酒。
秦纵勉强勾起笑意,撩起长袍,坐在了石凳上。端的是恣意风流,好一个秦将军。
“主公,纵前来领命。”
楚霁已然喝了不少酒,借着酒劲儿,他摇摇头:“不,今日只论私事。”
“阿纵,你才十五岁。或许……”楚霁原本是想说,或许是因为他将秦纵从斗兽场中带出的情意,又猛地想起两人当日在马车里的剑拔弩张,立时顿住了话头,不知该如何继续。
秦纵却牛嚼牡丹般将那葡萄酒饮尽,接过了话茬:“你总是提起我才十五岁,好像我还是个稚童一般。或许,在你们那里,我的确年纪尚小。但是主公,你忘了,我十岁入战场,十三岁领兵,十五岁,是沧州的将军。”
秦纵不提让他名扬四海的云州一战,反倒只说自己是沧州的将军。楚霁如何不明白?东郊大营在秦纵的训练之下,井然肃穆,个个都是以一敌十的存在。
这恰恰证明,他虽只有十五岁,却心智成熟,远不可用寻常眼光看待。
楚霁看着眼前的秦纵,小将军年纪尚小,却不见一丝稚气。坚毅决然的眼神、高大俊朗的身形,卓绝非凡的
能力,无一不在昭示着这一点。
他无奈道:“秦小将军,何必喜欢我这个狡诈之人?”
秦纵显然没想到楚霁会这样评价他自己,他愣怔一瞬,但很快就郑重道:“海压竹枝,风吹山角。浊世逢君,如见月明。”【2】
这乱世,于他,像海域而来的风,将竹枝压得伏而又起;于万民,似乌云翻涌的暴雨狂风,连山脊都隐晦难现。
而楚霁,却是高悬空中的一轮皎月,清辉万里,使阴霾霁散。
“阿纵见我如明月?”楚霁也没想到,他居然在秦纵那里,得到了这样高的赞誉。
“是。至高至明,如月。”秦纵继续道,“不必在意这些所谓权势,本应当属于谁。我只知,若没有你,我此刻必定还在那斗兽场中。若没有你,沧州十万百姓还在水深火热中。”
“我自认了解自己。只要是你,无论是何时,无论在何地,我都会心悦诚服,且心向往之。”
少年目光纯然,是几乎要将楚霁灼烧的赤忱。
他闭了闭眼睛,叹息道:“屋漏无干处,群龙洗甲兵。”【2】
这仓皇乱世,楚霁无暇分心。风雨飘摇,房屋败漏,自当是借此风雨,来洗刷军队的刀枪兵戟。
情爱,是奢侈品。是他楚霁,也不敢轻易触碰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