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缕香白檀床,珍珠帐,重明枕,锦衾被。
不知道究竟是发冷还是燥热,床榻上的小郎君手上抱着被子,揉得皱皱巴巴,双腿也绞着被角,粉润的脚趾蜷缩。
中衣单薄,隐隐能够看出来,背脊在轻微地一阵一阵发颤。
魏琰是真做不出来什么腌臜事的。
因为昨日水鹊没吃好,他傍晚的时候吩咐厨房,晚膳要做些药膳,补气血补营养。
什么百年人参、当归、黄芷杂七杂八的一起煲了,眼见着晚秋要来,还布了暖锅涮羊肉御寒。
其实出发点是好的。
只不过魏琰睡了不到一个时辰,气血上涌,连夜冲了冷水澡。
他担心水鹊也不舒服,所以趁出门上朝前过来看看的。
这个时辰,果然还在睡。
不过睡得不太踏实。原先雪白的脸,颊肉让被角挤得软软堆出来一些,额际沁汗,闷得小脸粉洇洇的。
唇鼓出小小的缝,呼吸不似往日的清浅,黏糊许多。
几近可以从唇缝往里,窥见湿热口腔中藏着的嫩芯子。
凉风吹吹,水鹊一个寒颤,迷糊地睡醒,睫毛湿蔫蔫地耷拉,成了一簇一簇的。
模糊的视野里,烛火燃着,窗外墨色正浓,魏琰却趴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痴痴盯着他。
水鹊吓了一大跳。
声线颤抖,“你、你半夜不睡觉,在这里做什么?”
魏琰意识到自己吓到他了,低声哄道:“没有,我……待会儿就去上早朝,天气冷了,过来看看你有没有踢被子……”
水鹊反应过来什么,脸颊飞红,不尴不尬地扒拉被子。
闷声闷气地说,“噢……知道了,没踢被子,你快上朝去。”
魏琰的耳根烫得不行了,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压抑到干涩的嗓子:“你……我、你需要我帮忙吗?”
他满脑子想着魏二今日说的,是不是自己没把水鹊侍候得舒服了,人家才不愿意给他好脸色,更矢口不谈成亲的事情。
不说庇荫,他好歹是个殿前司副都指挥使,统御禁军,怎么连给自己挣个名分也挣不到?
大约是半炷香的时间。
安远侯府东侧院传出响亮的巴掌声。
惊飞了老树上的三两只鸟雀。
……
马蹄声阵阵,天色玄黑,宫灯敞亮。
魏琰快马加鞭,灯笼系上长杆举在马前,终于赶到皇宫左掖门,在南方位的待漏院前等待。
宫门前已经有许多朱紫青绿各色官服的官员在此等待。
知班官正在登记,免得无法上报当日迟到的官员。
“副都指挥使,可携带了牙牌?”知班官见他下了马,客客气气地上来询问。
魏琰一摸衣衫,竟是将出入宫门时验证身份的牙牌也给忘了。
他还头脑发热,如堕云雾中,以为自己在做梦。
知班官知道他是圣上的肱股之臣,他这个人来了就足以验明身份了,便不再多言,绕后去检查其余官员的牙牌了。
牙牌本是记事签牌,还没到上朝的时间,稍远一些立着的都察院的那群官员,已经盯着魏琰的方向,横眉立目,奋笔直书。
魏琰不用想也知道,这些事儿多的监察御史一定要狠狠弹劾自己一摞。
换了往日,他肯定是烦死这群文人了。
今儿他却还有心情哼曲子。
宫门开了,东西閤门官呼叫报班,群臣鱼贯而入。魏琰骑马穿过第一道边门,到了第二道边门方才下马步行。
寻常的官员早在第一道门便要提前下马了。
唯有朝廷的股肱腹心,皇恩准予骑马到第二道边门,再步行进入文德殿参加朝会。
不过,还更有例外。
御龙直的三四军士,抬一敞亮的明轿。
最靠近皇权中心的中极殿大学士,身着朱红色官服,垂眼问:“魏指挥,你的脸是如何了?”
左脸顶着个模糊的巴掌印子,魏琰还喜气洋洋地笑,露出了锋锐的犬齿,“多谢聂相国关心。起早贪黑没看清路,今儿个侯府的葡萄架倒了,不慎砸伤了。”
大融不设宰相,大学士即是文官最高官职,与前朝宰执大臣差不多,以“相国”称呼没什么问题。
明眼人一看也知道不是葡萄架倒了这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