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朝槿颔首,低眉道:“届时同你到布庄挑丝绵。”
他将洗脸的布巾晾好。
水鹊隐隐脸上带着忧色,“齐郎……冬日下雪,我们的房顶不会塌吧?”
虽说青河村十家有八家都是用稻草或麦秆芦苇编织结庐,但是水鹊总感觉怪不安稳的。
齐朝槿抬目望了望主屋的房顶,厚尺许的苫茅,其实有些年头了。
与其再换茅草,不如重新修缮梁椽,铺上青瓦,两侧的墙体也需要再补砖石,否则冬日漏风。
他倒是没关系,只是水鹊肯定是要冻生病的。
这样一想,为冬日做准备的花销费用也要提早考虑。
旁边两间打寮小屋无所谓先,但吃饭睡觉的主屋是一定要先修缮的。
还有下雪天里过冬要备的木炭,火盆,手炉,汤婆子。
细细想来更有许多开支。
齐朝槿沉吟片刻,先说道:“待授衣假,我到长州县里找些活计,赶在十月半以前铺上青瓦,不会塌的。”他安慰了水鹊,才转步到灶房里。
鸡早已经杀了在锅中煮熟,但这是要先拿去祭拜的。
齐朝槿将整只鸡装盘,和瓜果茶一道,放进竹篮里。
清洗了锅,重新下了两碗插肉面,伴着一碟菜饼。
早饭吃完,就要到青河村后头山上祭拜。
这一带都是砖葬,覆砖垒起四面土墙,墓顶形同一个倒扣锅盖,同样还是砖的,因为顶上铺撒上了泥土,看起来就是一个小土堆。
青河村的村民死后土坟的位置都相对集中,大清早夹道都是相识的人家打招呼的声音。
因为清明祭拜过,这边的草木还没有旺盛到埋没土坟的地步,早祭拜的村民早开路,随手割一割芒草,后面的人就更容易找到亲人的土坟。
齐朝槿怕水鹊跟丢了,一手挂着竹篮,一手牵着他。
刘大娘子的丈夫好奇地问:“齐家是不是好事将近了?”
她挤了挤眉眼,示意丈夫小声一些,齐朝槿在前头没多远的路上呢。
一旁面相瞧着有些刻薄的娘子嘀咕道:“婶子去了还不到一年吧?这么急得不叫人安宁,带着郎君去拜灵位了?算什么孝子……”
“还有一个多月就足年了。”刘大娘子反驳她,“还不是成亲,感情好让婶子过过目怎么了?难道叫齐二日日哭坟才算孝子?人读书这么辛苦,年纪也到了,不得考虑成家立业找个妥帖知冷知热的知心人照顾,也能让婶子在天之灵安心。”
刻薄娘子被她怼了几句话,讷讷道:“我看那小郎君细皮嫩肉的,能照顾齐二?还得是齐二反过来一边准备科举一边照顾他……”
刘大娘子撇嘴,“那是人小两口的事,你管这么多做什么?”
“切……”娘子不再说话。
腹中还在不爽地嘀咕。
那小郎君长那副模样,狐妖变得一般,什么人找不着,真看上了这一穷二白的齐二?
齐二当他是心肝儿似的护着,指不定这心肝宝贝在哪个角落让有钱的野男人亲熟了。
齐朝槿牵着水鹊到齐母的土坟前,丝毫不知道同村有的人是如何编排自己的。
拂走石牌上的泥尘,齐朝槿将盛着鸡肉和瓜果的盘碟,分别从竹篮里取出来,放在坟前。
恰有秋风吹过,杯子倾斜,一碗茶水顺着手移动的方向从右到左洒在土地上。
泥巴地留下湿黑的印子。
下山的时候,齐朝槿牵着水鹊,十指紧扣。
他眼皮半阖,蓦然开口道:“水鹊。”
水鹊侧目看他,“嗯?”
齐朝槿呼吸略微停滞,过了一会儿,转首面向他,问:“你可愿意……”
清灵灵的眼睛,对视的时候一眨不眨,“怎么了?”
沉默半晌,齐朝槿最终摇摇头,“不,没什么。”
水鹊瞥他一眼。奇奇怪怪的。
齐朝槿手指神经质地再扣紧了。
罢了,现在为时过早。
至少……
应当要明年中举后吧。
下了山,田间十字交叉的路口,还有在摆着粉团、鸡黍,对田头祭拜的农民。
“大家在拜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