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浔道:“学生今日读史,看到一句话,叫’君子死社稷’,请问老师此言何解?”
谢燃下意识道:“你说错了,此言出自《礼记·曲礼》,原句应该是’国君死社稷’。”
赵浔“哦”了一声,颔首道:“那是阿浔才疏,记岔了。平时听您授课,只当若是有才之士,七尺之躯,活着就该利国利民,死也要死得堂堂正正……”
他开头语气平静,仿佛轻描淡写,
', '')('言至最后,却话锋转厉,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谢燃:“——这是你亲口教我的。”
谢燃无言以对,半晌道:“……若是国君不贤,君子又当如何。”
赵浔却笑了,眉眼隐见疯狂之色,毫不犹豫道:“君王不惜社稷,君子惜之,君子自当……取而代之。”
谢燃生来学的就是三纲五常、忠君伦理,想也不想,便本能脱口斥道:“放肆!你不要命了?”
赵浔不退不避,反而漠然逼近谢燃,冷冷道:“我出身卑贱,幼时都活在阴暗地道中,不见天日,活人都没见过几个,自然不识尊卑皇权,不通君臣纶常,自然口无遮拦。但若我是你,绝不愿像只阴沟里的耗子一样死在见不得光的祠堂里,你以为你爹娘会高兴吗会觉得你孝义吗?不,他们只会觉得你懦弱无能,死得毫无意义,既对不起天下黎民,也对不起泉下满门,唯一高兴的可能只有你的仇人,从此可以高枕无忧——”
赵浔当时年少,身量还未长成,平时又总是低头顺从,而直到此时此刻,两人气息相闻,昔日言笑晏晏的少年竟有种迫人之势。
赵浔抬起手,紧紧握住了谢燃颈边的剑刃。
他的血,一滴一滴顺着锋刃淌下,渗入谢燃握剑的掌心。
“老师,我再问一件事,”赵浔的声音平静到诡异:“你后悔当年十六岁时,抓那些为祸百姓的匪寇吗?你后悔,救我吗?”
谢燃一窒。
赵浔淡淡道:“你不必回答我。问你自己便好。”
后悔吗?谢燃想到了定军侯府彻夜燃烧的大火,想到了这么多年来每次听到庆利帝喊“明烛”二字时激荡在肺腑间的血腥气,想到了那么多指指点点忍辱负重。
他曾是盛京城最尊贵最被称颂的公子,他曾有最无忧无虑最金贵的家世。
谁能不留恋?谁能不落寞?
这一切,都因为那一次意气用事改变了。
灭门那夜,庆利帝那句“明烛,定军侯府灭门,你才是第一功臣”其实在他心里深深插进了一根钉子。
无数个夜晚,他梦到死去的父母,梦到曾经繁华如锦,没有后悔过迷茫过吗?
——当然,有。
谢燃其实一言未发,但赵浔注视着他,紧紧攥着剑锋,又问道:“那如果你回到多年前,你还会剿匪救人吗?”
谢燃蓦然抬眸望他,目光如箭。
答案是,会。
有没有悔过?为此一无所有,自然悔过。
如重来一次,会不会做?
会!
如此简单,又如此复杂。
如此懦弱,却又如此勇敢。
赵浔笑了,他的血顺着刀锋落在谢燃的脖颈上,竟让人有了种奇异的暖意。
“这就够了,”赵浔仿佛已经知道了谢燃的回答,他的声音很轻,仿佛在安抚什么人:“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人无完人……没人能永远做的完美,无所畏惧,让所有人喜欢和崇敬。若真有这种人,恐怕也是假的了。”
谢燃沉默,而后道:“但我……真的突然觉得……非常无能为力。”
赵浔却是洒然一笑。
“既然君主不贤,便换了君主。既然愧对祖宗,就报效社稷。我年幼浅薄,还没读几本书,便知人可为志死,为爱死,却唯独不可做此戚戚之态,逃避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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