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吃么?”清安见她吃得不专心,又问。
少女红着脸摇头,又低下头咬了一口烤鱼。
片刻,她才小声道:“你人形生得好俊。”
她听族人说,鲛人的人形比凡人都好看,但清安化作人形时,她又觉得自己族人中的男子,没有谁比得过他。
清安一瞬失语,轻轻拍了拍她发顶,“不过一副皮囊。”
他不知如何对她诉说,狐狸的人形大抵都是如此,也不知该如何告诉她,她是自己此生见过最好看的姑娘。
左右不过一副皮囊,她若是知晓他平日所作所为,定然不会再说他俊。
“嗯······”他不解风情,少女也只能红着脸低下头,小小啃了一口鱼肉。清安看着她吃完鱼,便起身又要离开。
夕阳西下,身后的少女伸出手臂,片刻却又没有发声,只是又静静垂下手。
清安的讲述在此停顿了一下,楚潼熹的脸色更加复杂:“我以前这么色吗?”
什么色色小鱼,才见了两面就对漂亮狐狸动心了?
上去就冒冒失失说别人好看,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喜欢他一样。
清安失笑,在她唇上亲了一口:“阿熹不色,阿熹喜欢我,是我不解风情。”
“你继续说。”楚潼熹有点难堪,但是又忍不住想听下去。
前面的故事听起来还挺纯爱的,不知道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清安似乎叹了口气,又开始继续讲述。
自那以后,清安常常会去给小鱼送吃的,时间一长,他和她的话也就越来越多。
清安原以为,他会就这么陪伴她,看着她安宁地度过一生。
直到有一天,他在宁静的场面中,再次被战争唤醒。
而传来血腥味的地方,正是他常去的忘川河岸。
清安此生从未如此失态,待他赶到河岸边时,河水早已不复清澈,从山巅天池流淌下来的河水中,染上了他最熟悉也最厌恶的血色。
他分明见过那么多地狱般的惨状,可偏偏那日,他心慌意乱,沿着河岸呼喊着小鱼的名字。
后来,他在一块巨石后找到了她。
她浸泡在血水中,艳丽的唇色早已不复存在,她静静看着他,目光中带着说不明的悲戚。
“今天······是我的生辰,爹爹和娘亲说,我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我对着鲛珠许愿,想嫁给狐狸······”她靠在清安怀里,小声说着。
“可是那些妖怪冲进来,大家都死了······爹爹和娘亲也死了······”她断断续续说着话,泪珠一颗颗从眼角坠落。
鲛珠是鲛人族的圣物,她许下那样的愿望,哪怕灭族之祸不是因她而起,她自身也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对不起······我以为只会让我自己疼的······”她哽咽着,话语却渐渐失去了力气。
鲛珠从她怀中坠落,带着她的生命,随着忘川河流向远方。
清安低着头,无声抱紧了怀中已经没有气息的小鱼。
鲛珠是鲛人族的圣物没错,可鲛珠早已消失多年,清安知道。
他不知这一切是否与自己有关,只知有谁暗中作梗,用见不得光的手段给鲛人带来了灭族之祸。
两滴清泪落在小鱼冰冷的面颊上,清安低着头,轻轻闭上了眼。
笨蛋小鱼,到死了也以为一切都是她的错。
不是的。
清安亲手将她埋葬在忘川河岸,一步一步走向忘川的源头。
他厌倦战争,厌倦杀戮,他无法容忍这一切发生在小鱼身上。她分明不该承受这些。
战争,向来是因着不可告人的贪欲。
清安很快就摸清楚这一切来龙去脉,也就是那一天,他屠杀了天界数十个被贪欲蒙蔽的神明。
他们说,清安身份尊贵,不可被一条鲛人蒙蔽了心智。
放屁,他们不过是想借着忘川河,掌控阴阳两界。
冠冕堂皇的理由,骗不过清安。
弑神终究是罪,清安自愿被罢免神职,流放到阴阳两界之间的混沌之境。
他杀了那么多人,他一生都在掌控生死,可最后却救不了自己喜欢的女孩。
这神职,不要也罢。
他自愿被封印记忆,来到往生茶楼赎罪,他想,若是有朝一日他赎清自己的罪过,小鱼就能重新回到他身边了。
就算不能,他也愿用自身功德,换她来生安宁。
“清安······”楚潼熹听得鼻子酸酸的,或许前世的记忆作祟,清安简单的话语,却让她感同身受。
心底悲戚蔓延,她只能轻轻叫着清安的名字。
清安抱紧她,就像当年他在河边抱住她一样,“别再离开我了。”
他轻声说,似是哀求,似是祈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