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层秋体力终究不支,半山之后便不得不由那侍卫扶着缓步而行.如此走了大半时辰,眼前豁然开朗.但见那开阔之处,青青翠竹掩着小屋一栋,一人身形修长,迎着山路来处负手而立,虽粗袍布服,却也掩不去那人一身的清华高贵.他朝林层秋望来,眼神明锐如剑.
林层秋脱开侍卫的扶持,跨前一步,也不言语,只折腰深深一揖.
那侍卫也恭身行礼:"安王殿下."
炎绥面沈如水,道:"小王恭候林相多时了."说罢自顾拂袖进屋.
那侍卫奉命守护逾山也有年余,炎绥待他们甚是亲厚,这还是头一遭见识到炎绥的脾性,才知关于安王狂妄自负的传言果然不假.不由有些担忧,?眼望了过去.
林层秋似有所觉,对他微微一笑:"小兄弟,一路辛苦你了.我与王爷有事要谈,你先下山去罢."
目送那侍卫离开,林层秋整了整衣袍,从容步进屋内,目不斜视,走到炎绥身前三步:“微臣冒昧拜访,特向安王殿下领罪。”说罢跪地下拜。
炎绥安坐不动:“陛下遇刺,政局动荡,一切仰仗林相斡旋,林相何罪之有?”
“身为臣下,失于职责,未能化灾祸于未萌,令君主陷于险地,臣万死难辞其咎。”
炎绥面上掠过一丝残厉:“一早就赶来请罪,果然不负你林相之名!”冷冷盯住地上的人:“你与陛下之间的事,我早有耳闻。为君之人,政事私情纠缠不分,必招奇祸。”
林层秋垂首默然,缓缓道:“王爷教训得是,微臣领受。”他声清如水,语气至诚。
见他态度如此谦恭,炎绥纵然怒火滔天,却也不好再说什么,冷声道:“起来罢,你身上还有陛下的骨肉,有什么闪失,我可担待不起。”眼瞅着林层秋缓缓站起,冷嗤一声:“才华,容貌,性情,你林相一样不缺,迷倒陛下不说,连大烨皇朝将来也要交到你肚里孩子的手上,想来真令我感到悲哀。”
林层秋身形站定,抬起头来,回望炎绥:“王爷宽心,若此子不肖,即使陛下袒护,微臣也决不纵容。”他眼神清明,并不为炎绥之前的言语而羞惭:“微臣才鄙德薄,但从未失信于人。”
炎绥尖锐的目光直直望进林层秋的眼里去。他性情刚烈不谙收敛之道,才会被削权软禁。这些年来,独居逾山,反思当初作为,只觉得年少轻狂,也不能全怪在兄长头上,随着先帝去世,怨恨之心消泯,兄弟之情再生。炎靖下旨撤去圈禁,心里对这个子侄大有好感,本待竭尽所能好好辅佐于他,不负这血脉亲情。那时,听说了林层秋的事,心中忧虑,连夜递了奏折,殷殷劝诫炎靖国事私情切要分清,万不可为一佞臣荒废天下。结果,炎靖遣了个公公过来,递还奏折,打开一看,朱砂大字龙飞凤舞:皇叔老迈,但请颐养天年。朝廷之事,勿须过问!气得他当下立誓:炎绥永生不下逾山不问政事,如有违誓,甘受五马分尸万箭穿心之苦。
虽然过后了解了林层秋的品性,方知自己是看低了他,但发下的誓言也不便收回来,再者对于炎靖钟情于一个男子的事也难以接受,这些年来,依旧一个人在逾山过了,晃眼八年过去,本以为万事安定,却不料竟突然生出祸事来。情知种种事由,与林层秋有千丝万缕的干系,对他无论如何也和颜悦色不起来。但如今看他一双眼眸,清亮如月澄澈其心,也不由叹道:“林相一诺千金,我信得过你。”
林层秋微微一笑,炎绥迎着熹微晨光望去,当真是素净端丽正大光明,心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