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书记、一团长二团长都来了,除了在后台忙碌的化妆师服装师检场师道具师和乐队,凡是在院里的其余演职人员都当了观众。食堂的何大叔也找了个角落坐着,有戏不看白不看嘛,反正这会儿食堂里没事做。
今天的演出第一场是《四郎探母-坐宫》,第二场是《战马超》,第三场是《拾玉镯》,第四场是《时迁盗甲》。
林蔚然化好了妆,在台帘边儿上看着场上张飞马超夜战,矛来枪去很是精彩。
演张飞和马超的两人是戏校同学,常在一起排练,否则就这么几天的对戏时间,对于武戏而言太短了,容易出危险。
林蔚然他们县剧团以前也常演《战马超》这出戏,文化程度不高的老乡更喜欢看武戏而不是唱词太儒雅的文戏,因此县剧团里他也多演武小生,当然和他嗓子哑火也有关系。
临来省城的头一天,他去县团看了一圈,团里东西都搬空了,团长办公室空了,道具间空了,大衣箱也不见踪影,厕所外墙上还写了一个“拆”字。
他遇到了来拿档案的“张飞”,他们多次合演过《辕门射戟》。“张飞”身上有很多旧伤,上次跟腱拉伤后一直没系统治疗,于是他决定不再唱戏,找了一份仓库管理员的工作,收入虽然也很少,但不用到处演出还能管管他刚上初中的儿子,也省得他老婆总担心他演戏受伤了。
“孙玉娇准备上场。傅朋再检查一下化妆和服装。”检场师傅的声音在林蔚然身后响起。《拾玉镯》开始了。
故事讲的是母亲外出独自在家的少女孙玉娇准备做针线活,看天色不错便抬了凳子到门外刺绣,把家养的鸡仔也放出来喂食。路过孙家的年轻公子傅朋对貌似嫦娥的孙玉娇一见钟情,孙玉娇在傅朋火热的目光中羞涩地跑回了家中。
关上家门她才将心事吐露,原来她也被英俊潇洒的傅朋吸引,只是不能明说,便推开门缝向外偷看。傅朋察觉孙玉娇对自己也有情,于是留了一只母亲赠与的玉镯在屋外,敲门后藏在暗处,待孙玉娇拾去作为信物。
那边孙玉娇正在绣锦帕,一身淡紫色长衫的傅朋随着锣鼓经上场。林蔚然本来就是个相貌出众的帅小伙儿,上了戏妆更加英俊非凡,台下一片惊艳赞叹。
可惜他虽然变声期几近结束,嗓子恢复了一些,但也不可能那么快就理论与实践相结合,就算这两天洪君时给他指点了不少,开口一唱还是显得弱了。台下众人有惋惜的有同情的当然也不排除幸灾乐祸的。
听着自己的膛音闷闷的不够亮,林蔚然心里也着急。但上场前洪君时就关照过他不要急于逼嗓子,按照自己目前的最好水平唱出来,重点把念和做的部分处理好。尽人事听天命。
要么说老天也助着林蔚然,这时候台上出了点小状况。应该是化妆的时候没插好,在羞涩地跑回屋里躲避傅朋时,孙玉娇左耳侧的绢花掉了下来。
本来演出中掉个花掉个簪都是常有的,还有武生的靠旗掉了一根,刀马旦的雉尾断了的呢,当啥事没有接着演就行。
但这姑娘到底是刚毕业舞台经验不足,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耳鬓,尽管她很快调整过来继续演戏,但台下众人都看见了刚才她对着地上的绢花有那么两秒的发呆。
林蔚然心念一转,惊喜地往孙玉娇离去的方向看了看,弯腰拾起那朵花,放到鼻前轻轻一闻,满脸的陶醉和幸福,然后再接着剧情那么哈哈一笑,开口说:“这位大姐像是有心于我,我此处有母亲所赠玉镯一对,待我假作失落一只以为信物。”
傅朋将那花往右边袖子中收了,从左边袖子中取出玉镯放在扇面上,又轻轻掷落在地。
整段动作连接合理,把之前孙玉娇的失误楞场也遮盖了,没看过这出戏的人甚至会以为孙玉娇之前的慌神是故意的,少女的花掉在公子脚下是会呆一下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