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好了黄酒,皇上走到床榻前唤了几声恒之,不应,再唤,不应,推了推,不应,就这样无声无息,失了体温。
皇上怔怔地坐在床榻上,半晌,竟认命地笑了笑,半晌,身子开始细细地颤抖,半晌,眼中的光彩一分分褪了下去。
刚温好的黄酒又凉得透透的。
过了良久,几个太医跪在这屋里,将头埋得低低的,浑身剧烈颤抖,无论诊断多少次,这次贤王是真的去了,别说脉象了,身体都开始僵硬了,用针扎入经脉,没有一丝反应。
皇上坐在贤王的尸身旁,整整一个时辰,身子细细地抖,双目赤红,良久,闭上眼睛,冷冰冰地道:“来人,把贤王的尸体烧了罢,就在这院子里烧了——”
“烧了罢,烧成灰,骨灰盛在这酒罐子里——”
骨灰入酒,是否可让朕长醉不醒?
“小桂子,你别卖关子啊,后来,后来皇上到底有没有烧了贤王的尸体?有没有把骨灰混在酒里喝了?噫……想想好恶心,到底有没有?”一个圆脸盘子的宫女压低声音,双眼放光急切问道。
“杏儿你猜猜,猜猜嘛?”小桂子眼睛骨碌碌地转,他这故事唬得杏儿这般有兴趣,开心得很。
“我猜……皇上定是没烧!”杏儿咬着嘴唇,双眼烁烁地等着答案。
“哈哈哈杏儿你太精明啦,当然没烧,那晚院子里满地是雪,火怎么烧都燃不起来,皇上大概觉得是天意如此,叹了一口气,罢了,后来就把贤王的尸体偷偷葬了,你猜,下葬前,皇上给贤王的尸体戴了什么?”小桂子又卖了个关子。
杏儿瞪大双眼,急急问道:“什么什么?小桂子好哥哥快告诉我罢。”
小桂子压低声音,在杏儿耳边低声道:“一张白皮狐面,绘有红色图腾,你道奇不奇?”
杏儿兴奋得跺足笑道:“这个我知道,这是东瀛国的能面,我在集市见过的!”
小桂子连忙急道:“哎呦我的姑奶奶,这可是天大的秘密,让别人听到我与你讲,你我可是要掉脑袋的,你小声点儿罢……”
漠北的三月,风沙极大,临近黄昏,飞沙漫过灼灼晚霞,那人提着一个酒桶,撩开帐子的帘布,出门打酒去了。猎猎白衣被落日染成艳艳血色。
待月如钩爬上沙丘时,那人才回来,提着满满一桶果香浓郁的葡萄酒,眉花眼笑,嘴里发里都是沙。
黎桑坐在案前翻看一本新到手的剑谱,看那人回来了,眼都不抬一下,皱着眉似有责备之意:“怎么去了这般久?”
那人嘿嘿笑了两声:“伊玛尼拉着我说了许久话,这姑娘倒是热情爽快,她一开心,这酒就送我了——”
看黎桑闷闷地哼了一声,面色转白,周絮止住了话,知道又打翻醋坛子了,忙赔笑转移话题:“说了半天好饿啊——哈哈——哈哈哈——”
黎桑斜了他一眼,眼中几分薄怒几分期待,看得周絮心尖儿一颤,是了是了,晚上要好好哄哄。
“你们两个大男人,一天不打情骂俏就要死啦!“沐音愤懑地转向他们,她身后的铁锅里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周絮这才闻到满屋子的羊肉香气。
周絮眉眼堆满笑,转向沐音道:“婶娘……”看沐音睁大眼睛瞪了他一眼,周絮一激灵,慌忙改口道:“沐女侠煮了什么好吃的?”沐音本就忌讳周絮把她喊老了,加上最近她和宁王有点小摩擦正生着气,周絮得千般万般哄着别惹恼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