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含混地嗯了两声被他扶着站起,四目相对电光火石,弦歌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他倏地收回手后退半步,本就青白的脸孔瞬间难看之极。
“怎么…是你!”
“弦歌……?”
粗哑的嗓音早已不复当年的温润低沉,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杂乱的须发花白斑驳,眼前的人任谁也认不出他就是当年叱咤一时的东海漆雕家少主,漆雕枢。
“我在这里等了你二十年,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弦歌……弦歌……真的是你!”
漆雕枢想要紧紧抱住眼前的人,然而他伸了伸手,却并不敢有半分逾越,浑浊的泪水滑过肮脏的脸孔,声音悲戚的让人动容。弦歌看着他如今落魄的模样心里五味杂陈,被挚友背叛的心伤又隐隐疼痛起来,他摇头叹了口气声音格外疲惫。
“你这又是何必。”
虽然当年一场变故漆雕家在东海已无法立足,但在苏遂一带仍有些产业也不至于就此家破,只不过伤了元气三五辈内再想崛起实在艰难。那日对决弦歌顾念旧情最终也没有痛下杀手,只废了对方武功从此恩断义绝不再来往,却不想几年以后漆雕枢忽然失踪音信全无,弦歌虽听了些江湖传言却也并未在意,前尘往事于他已经毫无意义。
“我没了武功就是废人一个,只想着能再见你一面。”漆雕枢已经是个年近耄耋的老人,曾经脊梁挺拔好不英姿飒爽,此时却佝偻着腰驼着背,竟然比弦歌还要矮上一些,“我如今这模样也亏得你一眼就认了出来。”
“你还不是一样。”
弦歌淡淡一笑,他闭关之前一直都是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然而寒毒损了经脉,一夜之间便年及而立,好在内力深厚护住气海抑制住了衰老。
“有话待会儿再说,你先和我走吧。”
漆雕枢张了张嘴,最终只一言不发的点了点头。
弦歌带他去了澡堂,给了伙计足锭的银子来好好为漆雕枢梳洗收拾一番,又去成衣店挑了身青灰色的衣裳拿来让他换上,虽然仍旧面色憔悴倒也还算干净周正。收拾完毕也临近午时,弦歌找了家馆子点了碗面,嘱咐店家多放些蔬菜煮的软烂些。
“你现在这个年岁,大鱼大肉吃了反倒不好。”
弦歌自顾自倒了杯茶,漆雕枢定定的看着他,喟叹一声摇头苦笑,“弦歌啊弦歌,今时今日,我既后悔当初行事太过偏激伤你极深,却又不悔为你放手一搏身败名裂。你这人,真真是附骨之疽,一旦沾染上就算割肉刮骨也难以祛除。”
“林某不才,虽不是什么良善圣贤却也是平生第一次被人比作毒疮。”弦歌哂然一笑,他右手放在桌上,木质桌面竟然缓缓蔓延开一层冰霜,“我曾将你当做今生难遇的知音,却不想落得如今这般田地。现在想想,漆雕先生还是不够狠绝,若当年剜去我这颗毒疮彼此之间倒也算是痛痛快快的做了了结。”
“今日这顿饭后,你可要取我性命?”
“你的性命我要来何用。”弦歌忽地收敛了几近失控的寒气,摸出张银票放在桌上,“如今见也见过了,我好得很不劳您再记挂,漆雕先生还是回苏遂去吧。你我这个年纪,都禁不起折腾了。”
漆雕枢微微一愣,他看着弦歌眉眼间难掩的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