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布莱希特似乎对此毫不理会,再次将他的杯子倒满。“为什么不多来一点呢?”他慢慢地说,装作没看见莱涅眼中一闪而过的愠怒,“也许我们将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喝到它了。”
莱涅只是盯住他,等待他的继续。阿尔布莱希特苦笑了一下。“我要你来美因茨是因为,”他深吸了一口气,“我必须离开这儿了。我需要一个人替代我。”
外面起了风,摇颤不已的枝条敲打着窗玻璃,一下,一下。莱涅仍坐在那里,纹丝不动,但那种姿态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挺直的脊背微微发僵。他打量着美因茨大主教,后者交握着双手,刻意躲避着他的视线。
然后他什么都明白了。是的,这还用问吗?潮水般的军队还在继续逼近,他们几乎就是冲着这座大主教和选帝侯城市来的。他在埃默巴赫经历的,在这里都即将来临;美因茨的围困,贵族跟教士所可能受到的一切侮辱。他站了起来,从胸膛深处发出一声低叹,但听起来就像冷笑一样。阿尔布莱希特因此抬起头,惊疑地看着他。
“替代——什么程度的替代?”他抱着双臂,语调不可思议地冷静,“你希望我怎么做?”
“这要看你。”阿尔布莱希特很快地回答,“但至少要有一个人,能够留到农军抵达这里——如果这真的发生的话。然后,能够以美因茨枢机主教的名义与他们谈判。——至少要有这么一个人。”他顿了顿,又加上一句,“目前需要的只是暂时与他们周旋。”
暂时,周旋;如此轻描淡写的词。他们会提出什么要求?物资,赎金,改宗,信仰自由?假如说出一个不字,难道没可能被立刻扔出窗户吗?代理枢机主教;如此诱人的名字。即使是应付暂时的灾难,那也无疑是一名牺牲者。美因茨的牺牲者。天主教会的牺牲者。然而很明显,他连这样一个牺牲者都难以找到了。
“你要从你的领地逃走了?”莱涅直截了当地问,不带任何修饰。
“我不得不这么做。”阿尔布莱希特用极微弱的声音说,“假如勃兰登堡家族的人,美因茨大主教和选帝侯,与叛乱者同坐在一张谈判桌上的话——你明白的,那不仅是我一个人的耻辱——”
“你认为换成别人,这份耻辱就会更轻一些吗?”
大主教没有说话。莱涅看着他摊开胳膊坐在圈手椅里,微微垂着脑袋。那姿态显得非常的疲惫。于是他向前探出身,伸直双臂撑在阿尔布莱希特的手边。他凝视着他疑惑不解的眼睛,慢慢地说:“你老了,阿尔布莱希特。”
老了,这是什么意思。他是在变老,一点一点地、不为察觉地变老,眼珠混浊,体态迟缓,谁不是呢。而他也并不比任何人更快些或慢些,如今也并未看出什么征兆。他仍是一个健壮、精力旺盛的年轻人。可是莱涅的态度很暧昧,带着居高临下的怜悯。
阿尔布莱希特在这目光里不知不觉地屏住了呼吸。他可以习惯性地搂住他纤瘦的腰,让他顺势倒在他怀里,挟制他,凌辱他;那张宽大的寝床就在伸手可及的地方。他对那些夜晚仍记忆犹新,他敢肯定莱涅也一样。“这不像是曾在我身下央求的人说出的话”,他可以这么揶揄他,迫使他收起这种陌生的态度,似乎他们的位置颠倒了一样。
但阿尔布莱希特没这么做。这目光凝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