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怒而摔门的声音,沈寒香歪了歪头,咳嗽两声,牵动肺部生疼。
起初只是一场风寒,瞻星楼是木质的,仿南部建筑,抵挡不住冬日严寒。她又喜欢趴在高楼上,推开窗户南望。其实什么都望不见,只能看见王府外那条街,色彩艳丽的西戎人服饰,穿梭不休的人群,人人脸上带着笑,怎能不笑?西戎占了不少便宜,正是富足狂欢的时候。
之后风寒引起了咳嗽,成日里的咳,让沈寒香自己都觉得烦了。
她不知道活下去做什么,死了又能做什么,生或者死,在远离故土的千里之外,好像都失去了意义。
和孟良清的三年之约不作数了,孟小宝不在身边,她不需要去照顾任何人,只要像一只金丝雀被舒舒服服关着,按时吃饭,到点睡觉,对人笑脸相迎就可以。说起来比什么都简单,做起来沈寒香才发觉,她连笑脸相迎都不想干了。
风寒转而咳成了肺炎,在除夕的时候,整座大都城都在狂欢,九河要去参加皇室祭祖的大典。他的王妃因为重病无法出门。
九河一身重黑金绣的锦袍,腰带一拢,收束出他高大颀长的身材,面目英挺俊朗,几个月没见过他的孟珂儿远远站住脚,眼圈直是发红。
九河走去行礼。
孟珂儿提着裙子还礼,呼吸发烫,声音发颤:“你不是再不搭理我了吗?”
九河久久看着她,半晌方才伸出手。
欣喜毫不掩饰地掠过孟珂儿双眸,即将冲出眼眶的泪水平复下去,她深吸一口气,把手放在九河掌心:“九河哥哥。”
九河微微弯起嘴角,却什么都没说。
那晚上九河回到府里,已过了子时,下人接过去披满雪的斗篷。
“王妃怎样了?可睡下了?”
下人道:“才吃了药睡下的。”
“今日咳得厉害吗?”
下人小心地瞟了眼九河,才迟疑道:“大王出门之后,咳了一次血。”
九河眉头深蹙,浑身散发的威压让下人立刻跪在地上,浑身颤栗不敢轻举妄动。
回到屋里,九河推开窗户,让药味稍稍被风带去些。他坐在床边,手指摩挲沈寒香的脸,她的脸苍白得诡异,唯独双颧上染着发烧的绯红,九河的手指流连到她的唇边,触到干裂高热的嘴唇,手指迅速缩了回去。
他蹬去靴,爬上床,把沈寒香圈在怀里。她睡着时无比安顺,眼睛紧紧闭着,不会用冷嘲的目光看他。九河的记忆飘到很久以前,在俘虏营里惊鸿一瞥。孙严武被他下令绑起来的三天里,他的望远镜曾有一次无意瞟到,竟有犯人在皮鞭威慑下,还敢给那孩子送吃的与他说话。
之后她保护那孩子,挨了鞭子,没想到外表脏污不堪的女人,豁然藏着一身冰肌玉骨。英勇的男人,追求美丽温柔的女子,是上天赋予的本性。西戎人从不以此为羞耻,他对她产生了兴趣,他清楚知道,也没打算掩饰。只不过什么时候猎物成了宠物,他对宠物萌生了让他自己也心悸的情愫。
也许他是憧憬着沈寒香对孟良清的感情,她可以为了萍水相逢的小孩送死,可以为了远在他乡的丈夫拼命去活,也可以在被丈夫休弃之后,仍然苦苦等待不改其志。为什么就不能被他打动?
九河的一生,半数时光在马背上度过,见过太多人情冷暖,在权斗之中摸爬滚打站上权力巅峰,踏着无数白骨登上如今的位子。
他没有遇见过征服不了的女人,只要他想要,会有数不清的美人被那些油滑无比的大臣小人送到他的床上。只要他想,他也可以迫她从了他,但那有什么意思呢?他又不是找不着女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