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时刻太漫长,每一个时间罅隙都如同一场漫长的迁徙。
车外忽然传来一连串她听不懂的话,像在关外听过的那些。就在沈寒香仍然犹豫到底要不要爬出车去时,马车帷帘猛地被一把掀开。
青白交加的天色蒙蒙的投入车内。
拽着沈寒香出去的手如同铁钳,给她的手腕烙下不可磨灭的烫伤,她脑子里嗡地一声,喉中发干,灭顶的感觉几乎在一瞬间吞没了她。
孟良清输了。
这是沈寒香唯一的念头。
这个念头一直持续到三天之后,她坐在一辆木轮车上,随着咯咯晃动的木板车和漫天漫野的风沙,连带一车男女老少被送往未知的地点。
日头不到正中时,鞭子像雨点似的落在囚车上,沈寒香朝内躲了躲,幼年的孩子大声哭了起来,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拽过孩子护在臂中,却因动作迟钝没来得及躲开士兵粗硬的手掌,那手掌比狼爪好不了多少,抓住妇人脑后的发髻就往车边拽去,孩子扑在妇人腿上,那士兵嘴里骂着什么,鞭子抽在木头栏杆上。
一阵噼里啪啦乱响之后,那士兵也觉得无趣,啐了口向远处走去。
沈寒香坐起身,把孩子抱过来,一手拉着老人的手臂,压低声音说,“来这里,我这里可以坐。”
沈寒香把稻草铺起来,让老人坐在上面,孩子则被她抱在怀里。
干燥的风吹动着沙子,多说几句话,牙齿和舌头就能尝到细沙的滋味。
“不要怕,不用怕,孟将军会带人来救我们的……”
猛然坐直的沈寒香伸出手抓住了老人的肩,嘴唇不受控制地抖动,“孟将军?”她秀气的眉峰抽搐,鼻翼扇动,嘴角也变了弯度。
“是啊,还有忠靖侯的孟家军,不会有事的。”老妇人养尊处优的手掌安抚地握着她的手。
沈寒香张了张嘴,已经三天了,她没有任何孟良清的消息,他去搬救兵了吗?还是他已经没了?
这念头一冒出来,就让她浑身打了个颤,她坐回去,抚摸着小孩剃得光溜溜的圆脑袋。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没有啦。。
☆、九十七
囚车逐日而行,起初沈寒香还不能确信究竟要去哪里,但天气越来越冷,山石树木都失却了苍翠颜色。树林越来越矮,翻过一座又一座或高或矮的山峰,之后是高低起伏不甚激剧的原野,那上面矮矮生长的稀疏植被终于让她意识到,他们在往西北走。
“咚”一声干硬的面饼从囚车外砸向囚犯。
连日颠簸给身体带来难耐的酸痛,沈寒香腿伸长,挣扎了会儿,总算坐起身,一时间头晕目眩,她一手撑着车板勉强坐直身体。
面饼很硬,没有水简直难以下咽。不少人盯着士兵腰间的水囊,眼冒绿光。终于有人忍不住扑上去,无力的身体被坚硬如铁石的栏杆拦回,随即便是一顿鞭子猛抽,那人不得不缩回因为渴望而怒张的手指,指头上缠绕的鞭痕像斑驳的蛇身。
“来,吃一点。”把面饼掰碎,沈寒香分了一小抔饼渣给小孩,那孩子比沈柳容还小,脑后一绺小辫因为干燥的天气而发黄卷翘。
“老夫人,您也吃一点罢。”靠在栏杆上的脑袋吃力摇晃了两下,她的嘴唇干裂出血,唇色深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