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柳德眉毛紧拧着,一听这话,就知沈寒香在侯府里过得不见得多自在,不禁大摇其头,连声叹气。
侯府院墙足有六七米高,墙内窥不见墙外,就是宫墙,也不过十余米,一入侯门深似海,却不是瞎说的。
约摸行了两刻,七拐八绕,沈柳德等人被带入内院,只见水绕花簇,三座抱厦之中,只一座有灯亮着,本以为那就是沈寒香的住处了,结果过了桥又向南行得半刻,才步入一间独院。
窗上灯火通明,院中寂静非常,有七八个婢女守在门外,一粉衫丫鬟走了来。
“谁是大夫?”
沈柳德将徐大夫让出来,那丫鬟即刻领了人进去。
门上站着彩杏,却将沈柳德与陈川拦了住。
沈柳德向内张望,彩杏返身关上门,他什么也没看见,就听见彩杏说:“二位稍坐。”又吩咐人去捧茶。
陈川忙问:“究竟怎么回事,她生病了吗?病得严重吗?怎么这个时辰急着叫大夫……”
“是啊,到底怎么一回事,我这担心一路了,是孩子出了什么事吗?”沈柳德满头的汗,举袖擦了擦。
彩杏道:“姑娘吃了不少蟹,怕是这胎要保不住,已见了红……眼下人也不太清醒。”她眼圈微微发红,看着沈柳德。
“有孕吃不得蟹?”沈柳德于此事也一窍不通,忙问。
“倒不是吃不得,只不过不能多吃,她体质又寒……”彩杏扭头看了一眼白亮的窗户纸,叹道:“还好大夫来得及时,大人应该没事,只是误食,毕竟不太伤身。”
陈川骤然举拳,击在圆柱上,指缝之中尽是血迹。
沈柳德握着手说,“她是有身子的人,难道不知道吃不得这个……”
“夫人叫送的,那会院子里下人都去看戏了,侯爷夫人身边的婢女韶秀送来的。”彩杏这就不再多说,又进屋去看。
陈川拳头离开柱子,手指发颤,沈柳德焦急得团团转,又是担心沈寒香,又是担心孟良清,嘴里不住嘀咕,“孟良清要是知道了,别一气之下就……早知道我就不让人去给他报信了……这下空欢喜一遭……”沈柳德叹了两口气。
陈川放下手,在石桌旁坐下,半晌之后,忽道:“这事不能就算了。”
“那你说怎么办?”沈柳德絮叨道:“那是侯爷夫人,你能把她怎么办?多半我妹子不得她婆婆喜欢,我们小门小户怎惹得起,打落门牙和血吞了……好在家里银子多,要什么补药都能弄来,好好养着再生便是。”
陈川却没做声,脑子里全在想沈平庆那桩旧案。
屋门开,一室白光照地,陈川站了起身,抢在沈柳德之前跨上两步。
只见床上躺着面无人色的沈寒香,她似睡着了一般,额头汗水粘住了发丝。
孟良清能等她三年,他却已经等了她十年。
陈川还记得,当年去沈家查案,被吓坏了的沈家小孩,他师父让他把弹珠给她,那是他和别人打弹子赢的,当下就有三分不情不愿,却还是给她了。谁知道这小机灵鬼,趁他抱她下凳子的时候,偷偷又把弹珠还给了他。
后来他知道这是父亲世交家中的丫头,他年年送她一件礼物,年年等着她快点长大,年年趁去沈家的时候偷看她。
看着看着,守着守着,盼着盼着,她却成了别人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