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打小在侯府里长成的,比外头的正经主子还有派头,小厮则只在出行时作伴,平常不许进里头去,唯独一个郎俊,给孟良清做伴读,才说得上几句。那郎俊有些本事,小一年里被管家娘子柳真看中,派去收账盯着府里买办,才有了杜羽上来伺候的机会。
杜羽是个机灵人,时不时透点口风给韶秀,把孟良清盯着,却也不是滴水不漏。中间能卖点消息银子就足够了,而今郎俊不在跟前,他更加有个盼头,便是顶了孟良清跟前最受信任的位子,毕竟怎么说孟良清才是侯府将来的主子。
那晚上孟良清睡得早,次日天刚亮,便派人去接。不到午时,人便已到了春阳馆。孟良清亲自下楼去迎了沈家兄妹二人进来,连寒暄都免了,先就说了出关之事。
“开了春,大哥先进京考试,之后无论成与不成,就当散心,先摸熟个路数,出了关怎么走怎么去,怎么与官员打交道。届时我写几封信与大哥,带着就是。”
沈柳德一听这事,先是一头雾水。
沈寒香忙道:“先不忙,未必明年就去,我本来也不打算让大哥去。”
孟良清眼珠不错,盯着沈寒香。
沈寒香一时脸孔燥热,有些说不出话,喝了口茶,方道:“爹走之前,叫大哥看顾家里,明年春进京跟着舅舅学店铺上管事,想也要些功夫。但家中吃的用的,都得使银子。这些年出关的商队都平安无事,有朝廷盯着,我在家中也是无事,不如跟着出关,长长见识也好。”
孟良清修长的手指握着茶杯,静静看了会儿沈寒香,她瘦了些,一身素白,耳畔簪白花,耳垂小巧素净,并无耳饰。
见孟良清久不说话,沈柳德笑着打圆场:“此事再议,到开春还早着,内个,马姨娘叫我出来便捎些小食回去与四弟。下人买的怕不合心意,我自己跑一趟。”沈柳德识相起身,就出门去。
杜羽自外头看了眼,又关上门。
沈寒香脸上薄红这才消减下去,却避着孟良清的眼睛。
“今日气色不大好,昨晚没睡好?”孟良清先开了口问。
“昨晚下雨,雨声太吵。”沈寒香道。
孟良清盯着她看了会儿,替她斟满茶,沈寒香接去时才抬眼看了他一眼,只见孟良清嘴角弯翘,一时着恼:“你笑什么?”
孟良清笑着摇头:“我记得那日在凤来戏班,你不是这样,胆子大得不得了,还问我怕的什么。此后每次见你,却一次比一次怕生了似的。”
沈寒香耳根子全红透了,咬着嘴啐道:“哪里就怕生了,你还能吃了我不成?”这么一说,沈寒香确实放下不少拘谨。她将身向后靠了靠,不动声色打量孟良清。
“你也瘦了不少。”沈寒香叹了口气。
“为伊消得人憔悴。”孟良清调笑道,自己却先忍不住有些害羞一般撇开目光。他起身去将窗户推开,带着桂花甜香的空气弥漫在屋内,沈寒香坐着看去,孟良清身形挺拔,却着实是瘦了,肩胛现出令人心惊胆战的瘦弱来。
沈寒香一走到他身后,孟良清没回头,却若有所觉道:“这回来,待到年前,再回京城。你要想见我了,就叫个人来送信,愿为鞍马。”
若换个寻常人来说,沈寒香兴许觉得没羞没臊,但孟良清说来语气坦然,他看人时眼神专注,让人难以辩驳。这时沈寒香才惊觉,他已然是以丈夫的姿态,在保护她和给她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