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香撇开目光,低声道:“好不好也不影响什么,也有不少大夫瞧过,如今这样也挺好。”她想起一事来,忽问道:“那日在戏班里,卜鸿要杀你,是说这件事与性命相关么?对了,后来你寻他的麻烦了么?”转念一想,沈柳德从未回来说些什么,想必是无妨。
孟良清似有点不好意思,“卜鸿与我相识得早,从前年轻时候,兴许令他心生误会,已说开了,想必他也想开了。事关我的性命,于你倒是无妨的。要是会威胁到旁人的性命,我自然也是不会请人帮忙的,未若我一人丢了命的好。”
雨后天青,微风拂动孟良清发上束着的布带,他又问一遍:“三姑娘愿不愿,与我同舟共济,助我度此难关呢?”
沈寒香想了想,笑道:“就帮你一回又何妨?不过你拿什么来报答我呢?区区玉佩,身外之物,可是不行的了。”
一抹不易察觉的惊喜掠过孟良清眼底,在那沉寂得难以掀起波澜的深黑之中,掀起一丝涟漪。
“便用我一生来报答,如何?”
纵然沈寒香在来之前想过千万遍,要如何向孟良清开口,希望他能在这桩亲事中施以援手,倒也不必真的提亲,只略示意二人之间有情。料想沈李二家自然便没人敢逼着她嫁人,她只要避过李珺即可,只要孟良清不提亲,自然也不必娶她。唯一的坏处不过是,坏她一些名声,这也无甚干系。最坏不过是嫁不出,侍奉马氏到死,再做打算。且来日之事不不能说定,前世嫁给李珺时,她也未曾想过李珺后来会嗜赌如命,更不曾料到二人会走向那样的结局。当中有李珺的过错,也有她自己的过错,她的过错便在于什么也不挣,逆来顺受惯了,连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都不知道。
孟良清不说话,双目中含着点笑,耳根却微微发红。拇指上扳指不住与食指摩挲。
马儿不耐烦地打了两个响鼻,蹄子在地上焦躁不安地刨动。
沈寒香本不好意思,猛地裙子被泥浆溅了,遂消减了那尴尬,本欲去擦。孟良清却道:“别动。”
他低下身去,掏出手帕子,墨色的发被浅绿色绣暗云纹的锦带束着,沈寒香禁不住想起,第一回与孟良清相见,他便比谁都要心细地发现她裙上粘着稻草,也不顾身份尊贵,便替她理了。
“擦不净了,若不方便,待会儿我叫人回去带两身没被穿用过的衣裙来。”
沈寒香拍了拍裙子,笑道:“不妨,你带来的,也不能与我的一样,左右回去要问的。”
孟良清带着沈寒香复又上马,声音不急不缓在她耳边轻声叙述。
原来孟良清的身体弱,虽是从娘胎里带的毛病,却是被人在安胎药中下了点东西,孟良清本是个该被落了的孩子,自然会有不足。如今他已到适婚年纪,幼年时他常在宫中陪伴,与如今的三皇子交好,今上也喜他生得翩然君子,自前年便叫三皇子的生母林贵妃留意着,要给孟良清指一门皆大欢喜门当户对的亲事。
“眼下看中的,是右相夫人的外甥女。我父在朝中为官,乃是武将出身,如今仍手握重兵。虽太平盛世,族中兄弟也在军中谋职,右相桃李天下,文武相生,怕不是好事。且我是家中嫡子,现而今又是独子,来日世袭之后,若我命短……”
沈寒香眼睑一跳。
“孟家又会落入何人之手?”
“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担忧,但凡我要死了,必会铺平你的后路。即便是我们成了……”孟良清神情赧然,未说出那二字,“你若有了心上人,左不过我活不了多少年,你们若要见面,安排得周密些也就是了。”
“……”沈寒香一时无语,半晌方讷讷道:“小侯爷想得太深远了,不过这事,我要回去想想,不能即刻给你答复。”
“嗯,如此大事,是该仔细想想。”孟良清点头,“三日后,我去城外大音寺上香,你若愿意,便上山来。”
二人一时都是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