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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晚了,玩的什么?让我也瞧瞧。”沈寒香笑道,走将过去,在床上一坐。

香红朝内挪了挪,尴尬道:“三姑娘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柳绿满把手的牌丢在竹片串的个二尺见方的席面上,迸出脆脆的一声响。起身拨落一地的瓜子皮,拍了拍手,不拿正眼看沈寒香,只朝香红道:“来瞧病秧子的呗,姨太太房里出来的好货,要不是她在前头拦着,咱们俩也不至于落得如今轻贱。反正少爷晚上不回来,咱们玩个牌都不得清净。少不得哪门子的主子家要来约束着,倒是好笑。”

话未说完。

沈寒香手一挥,一阵噼里啪啦乱响,席上的牌全落在地上,那席面也跌在地上。

香红唬得脖子一缩,劝道:“好姐姐,这不过说笑来着,姑娘是正经主子,同咱们一般的人见识什么呢?”

又一面扯柳绿的袖子。

柳绿眼白一翻,仍想逞强,声音却止不住发颤,怒而拂去香红的手,道:“她是你哪门子的姐姐?就算你想认,人家也只认这院子里的一个姐姐,大半夜还叫着人来瞧,三天两头来望病,生怕少爷不知道那一个是不同的。”柳绿冷笑一声,帕子按在鼓动不已的鼻翼上,又道,“可惜少爷也不卖这个脸,得空便朝外头跑。巴巴儿地赶过来对付咱们……”

“那起子下贱狐媚的妖精,成天里就给少爷绣荷包,咱们吧,给少爷做的东西也不少。你看咱们哥儿从帽子上的缨络,到脚下踩的鞋垫,哪一个不是点着灯做到大半夜的。偏也没听谁把自己的名儿落在上头的,唯独是她,脸皮子与旁人端的不同。三姑娘您这也别瞪我,这些话可不是我说的。”

沈寒香心头一跳。

“你那个娷姐姐,十六岁就晓得给少爷绣东西,还在上头落了自己名字。太太跟前最见不得这种赶着趟,脸皮子不要,攀着主子腿就朝上爬的下人。”柳绿说得渴了,四下又没见着有茶,便道:“我出去找点水喝,三姑娘不就是来教训咱们的么?我就喝口水,给您捧上茶,让您慢慢说,成么?”

柳绿刚一抬步,沈寒香冷道:“站住。”

柳绿扯着松绿色的汗巾子,衬得一身桃红色的袄子,不耐地回过半张脸来。

就听“啪”地一声甩在柳绿脸上,柳绿半张脸赤红肿胀,摸着脸咬牙瞪来,便要扑来撕沈寒香。

门外守着的两个汉子听动静不对,冲进门便见一群丫鬟架着鬓发全乱的柳绿,柳绿嘴里不干不净地骂:“别以为你是老爷的女儿,就金贵到天上去了,我告诉你,你娘把你生在野地里,生来就带祟的家伙,也不看看你的眼,老爷和你那个娘,谁生得出你这样的……”话未完,沈寒香把袖里藏着很久了的核桃塞进她嘴里。柳绿喉中呜呜两声,鼓着一双大眼瞪沈寒香。

“香红。”

朝门边溜的人影身形一定,回过头来,左手掐着右手,扑通一声给沈寒香跪下,自抽了个嘴巴,哭道:“好姑娘,是咱们错了,姑娘莫这么胡闹了,回头太太知道了,咱们当奴才的挨骂,也牵连着您不是?便饶了柳绿这一回吧?”

沈寒香朝三两使了个眼色,于是门口只留下一个人守,另两个壮汉进来,把双脚乱蹬的柳绿按在床上,手脚以绳绑上。沈寒香扫了她一眼,香红见她看来,忙一个哆嗦低下头去,呆愣着头也忘记磕。

“底下人瞎起哄传些白话,闹得大哥这院子里头不安生,太太知道了怎么生气倒不妨。如今老太太在,闹出去,少不得要传到她老人家耳朵里,今儿去向老太太问安,她身子不大舒服。要闹,就只管去闹。”沈寒香理了理袖子。